命 运
2006-03-21

文章来源:爱滋病在线     作者:程向阳

     孟林来了,他和国际组织玛丽斯特普中国代表处项目官员一起来到河南省艾滋病高发村。他真实的名字却很少有人知晓。他是1995年检测出感染艾滋病病毒的,他不止一次地说过,和他前后检测出HIV感染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了人间,而他还生存着 ————

  孟林来了,他来到农村,来看望和他有着共同命运的群落。

  “你们这还有人害怕艾滋病人吗?”看着每天面对成百上千HIV感染者的我,老孟不无担心地问。

  “不会的,我们都不怕了,现在村民检测出HIV阳性,像患了感冒一样平静。”
“HIV感染者多了,大家的遭遇都一样了,几乎90%的家庭都有患者,谁怕谁呢?怕有什么办法呢?也无法逃避和摆脱”。

  我坦白的解释令孟林惊讶,毕竟,他以前只是听说河南艾滋病高发村,而今身临其境,面对这么多无辜的HIV感染者,触景生情,不由得仰天叹息。

  “我是艾滋病感染者,你怕不怕?”出租车上,孟林把自己是艾滋病人的身份说给这个外地司机听。

  我很担心,因为我曾多次听到外来的出租车司机到艾滋病高发村,得知自己的车载的和接触的是身患重症的旅客时,都很害怕;有的惊恐万分地小声问我“你们县城有没有给汽车消毒的?”

  好在这位司机并没有惊慌,很平静地说:“艾滋病人也是人啊!我不怕,但我很同情他们的遭遇。”随后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听到司机这么说,孟林的脸上现出一丝喜悦,好像寻找到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的兴奋。

  在上蔡县,艾滋病人可以直接公开自己的身份,即便是你大声的呼喊:“我是艾滋病人!”也不会有人感到吃惊,HIV感染者比比皆是。活着的人们已经不再幻想和拥有对生命的美好向往。因为闭塞、落后、贫穷而导致疾病,我们对自己的名誉,对法律赋予我们的权益,对应有的社会保障几乎一无所知,但对HIV感染者的歧视和恐慌已经不在属于我们村民。

  “我也是艾滋病人。”在村里,孟林遇到HIV感染者,都会这么说。

  孟林是北京的HIV感染者,和村民相比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也是一个相对比较富有、事业比较成功的人。他学过法律,更知道怎么去保障自己的权益,去维护自己的尊严。可是现在,这一切在当前的社会环境里是难以实现的,就因为他身体携带了HIV。

  由于艾滋病,他不得不隐姓埋名,在许多场合里,他不敢面对镜头,不敢让人给他拍照,他更不敢让他所创办的公司和他生意上来往的朋友们知道他是个HIV感染者,因为比疾病更可怕的是恐慌和歧视。一旦暴露自己是HIV感染者,他将很难活下去。他事业上也许辉煌腾达,而生活中几乎看不到阳光。

  “我的真名不叫孟林(梦林),我的愿望是离开人间后能埋葬在有山有水有树林的地方,所以我给自己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在北京,在我生活的城市里,我是不能暴露我是艾滋病患者的,否则,很难找到能让我生存下去的空间”。

  孟林的一番话使我明白,在艾滋病泛滥的村庄里 ,为什么他总给人讲自己是HIV感染者,是长期心灵压抑的释放?还是同病相怜的亲近?我无法理解,心里总有难以诉说的酸楚。

  “乡下自然景色很好,我给你照几张相片吧?”我知道孟林是从来不愿意让别人给他拍照的,但我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毕竟大都市来的HIV感染者到我们村看望农民HIV感染者,孟林还是第一个,我们非常感动,应该用镜头记录下来的,孟林很爽快地同意了,我一气拍下了几十张走访农户的照片。

  河南的三月已经是春光明媚桃花盛开的季节了,可是孟林来的第二天却下起了鹅毛大雪,瞬间大地变得粉装玉砌。突然降临的大雪给孟林一个措手不及,他连起码保暖的衣服都没有准备。凛冽的寒风中,我们行走在乡间小路上,本来就瘦弱的他,在大雪中发抖。我们是去村里看望一个因艾滋病打击已经死了6口人的农家。

  茅草庵,屋檐外,雪地里,寒风中,他看到70岁感染HIV的老太太带领3个已经没有爹妈的孤儿时(其中两个孩子也是感染者),一向很坚强的他,泪水直泻而下,悄无声寂息地落在厚厚的雪地里, 这是他第二次当我的面流泪了;在县城宾馆,我给他讲这一家人的遭遇时,他多次拿掉自己的浅颜色墨镜,泪水打湿了镜片。

  孟林从口袋里掏出500元钱,双手递给老人,老人并不愿意接受,伸手推让着,当两个人的手交融在一起的时候,都在不住地哆嗦,说不清楚是寒冷,还是难以控制的心灵震动。

  老太太的眼早已湿润,好在泪水没有流出来。她说:“亲人的死使我哭得太多了,我的眼睛几乎要瞎了,眼睛里不再有眼泪。”

  老人一双光脚丫套着破单鞋将要淹没在白雪中,腿在颤抖,说不清楚是要给恩人下跪,还是久病虚弱的身体难以支撑寒风中的身躯。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也无法再看清楚,也许是飘落的雪花模糊了我的眼睛。

  老人还是把孟林给的500元钱小心翼翼地放在贴身的口袋里,急忙让远道而来的客人进屋里坐。

  一个不足10平米的庵子里,一张破旧的木床占据了一半,床上堆了两床已经分不清楚颜色的被子,木床靠里面的墙壁上塞满了形色各异的牛皮纸袋,即使这样,墙的缝隙里依然透露出外面白雪的光芒;而床的另外一个边沿,一根铁锨把粗的木棍压在被子下面,显然比里面高出了许多,老人讲:“我和孙子孙女都睡在这张床上,孩子小,管不住自己,半夜翻身老掉在地上。”

  床旁边的地上,放了一些做饭用的锅碗瓢勺,揭开高粱秆做的锅盖,看到锅内有剩下的肉,同时一股臭味扑鼻而来。

  “这肉变质了怎么能吃呢?”孟林问道,“这是过年的时候,好心的邻居家给的,可我一直有病,没有本事给孩子们做着吃,一直放到现在,可能变味了,丢了怪可惜的,大过年的小孩没吃上,我现在身体好些了就给孩子们煮吃了。”听了老人的解释,孟林久久沉默不语,也许他找不到安慰老人的话语,连自己的内心都难以抚慰了。

  老人好像并没有在乎这些,边说边问我们渴不渴,要张罗着烧水给我们喝。

  我们要离开了,老人家把我们送到路边,“回去吧,有时间我还会来看望您的。”孟林对依然站在雪地里的老人说。我们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了,不知道身后的老人什么时候回到屋里的,我们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天空依然还在下着雪,似乎比来的时候下的更大了,孟林使劲地裹紧自己的衣服,“千万别感冒了,千万别感冒了,感冒了我就完了,我的药只剩下3天的了”老孟似乎在祈祷。

  回到县城宾馆,孟林从包里拿出自己救命的抗病毒药,眼巴巴地看着,马上就要弹尽粮绝了,而委托朋友购买国外的药物至今还没有音讯(因长期地服用抗病毒药,国产的早已经产生耐药),如果药中断,身体很难支撑下去的。

  孟林要回北京了,他和朋友在北京成立了一个《爱之方舟》感染者信息支持组织,目的是让更多的人们理解、尊重、接受HIV感染者,并希望所有的HIV感染者能享受他们基本的权益和自由;要让HIV感染者知道比绝望更重要的是希望,比痛苦更需要的是对生活对幸福的渴望;希望患艾滋病的人们,以更坚强的意志,面对疾病,以更豁达的胸襟面对人生和命运;希望他们的努力可以使更多的人们免受艾滋病的威胁,大家携起手来共同为人类的健康和幸福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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