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爱滋病在线 作者:李想
第一天
飞机轰鸣降落在芝加哥,窗外灯火澄明。入关繁琐到苛刻的程度,不过还算有礼貌,把我的行李翻了底儿掉之后还放了一张卡片,说如果我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投诉。另外,在我递上我的护照的时候,对方竟然用很地道的普通话说你好,真让我惊讶,不过他只会这么一句。又经过了大约2个小时的旅程,独自和一群白皮肤黑皮肤坐在一起,来到了波士顿。——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黄皮肤有多么的耀眼。有一个不明事理的家伙问我是不是亚洲人,我大义凛然地说我是中国人!
在波士顿机场,我见到了接我的Julie Taylor,我的好朋友。到了她家,我吃了一碗土豆泥就睡下了。看了看表,从在北京登机的时候算起,已经过了16个小时了。
第二天
早上7点就醒来了,Julie的房间还没有声音,我悄悄拉开门走出去。外面的空气象冰可乐一样舒爽,天空非常的蓝,路边堆着没有融化的积雪,四周都是各式各样的房子,几乎所有的门口都挂着星条旗。
见到老美,他们都主动地和我招呼,有的邻居还会停下脚步和我聊一阵。应该是他们的友好,也有中国的地位在增长的原因。朋友说,最近几年来,华人在春节的时候,街上不认识的人也会用中文对你说:“恭喜发财!春节愉快!”
这次我来是受到哈佛大学的邀请,参加一个会议,叫“沟通建设者国际会议”(The International Bridge Builders Conference),主要是各国的民间团体参加,分享各自的工作经验和技巧,同时组织学校师生参加主题论坛。我的第一个论坛的名字他们已经想好了,叫“From Beijing to Boston”(从北京到波士顿)。
第四天
因为明天就要开会了,我住的这个地方离哈佛比较远,开车也要50分钟,所以今天我要搬家了,和一个叫Eliza Petrow的美国学生一起住,这样到会场也方便些。
Eliza居然开一辆很大气的越野车来接我,还说她不知道我有多少行李,所以就借了邻居的一辆越野车来。我说,让你失望了,我只有一个箱子。
Eliza是一个非常开朗活泼的美国女孩,路上和我一直在聊天。回到家里她给我介绍家里所有的人,甚至人没有在也指着照片告诉我这个是谁那个是谁……
她的父亲曾经在中国经商,她也去过中国,会说几句中文,不过常常闹笑话。在车上她夸我,我照例客气说,哪里哪里,她想了一下说,哪里都是。这还不是最好笑的,她在中国的时候,说别人的孩子很难看,孩子的妈妈就愣住了,然后说,是啊,我的孩子是很难看。Eliza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解释清楚,她想说你的孩子真能干。
我想我说英文的时候也会常常闹笑话吧,彼此彼此。
第六天
今天参加的论坛是“中国艾滋病感染者的人权状况”(The rights of people living with HIV/AIDS in China),是一个敏感话题。这次从头到尾都是下面的人提问,我不知道能不能回答好他们的问题,没准他们会提出很刁钻的问题,晾在主席台上可就给中国人丢了大脸了。
这些问题虽然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我回答的也算说得过去。在这里,摘录几个问题和我的回答。
你认为什么是人权?
我的理解是,人权就是同等地获得服务和承担义务的权利,不应该因为国家不同或者国家的政治制度不同而有所区别。中国艾滋病感染者和病人的人权主要可以分为两方面的权利,一是与非感染者同样的权利,如就学、就业、就医等,二是作为艾滋病感染者的特别的权利,比如获得相关的检测、咨询、治疗和保健等服务的权利。我这样划分的主要依据是第一点主要是环境问题,第二点主要是条件问题。
很多人认为人权是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西方发展起来的一个定义,你们认为你们的国家里面人权和这个人权有什么样的关系?
我说,我不认为人权是这样开始的,也许在这个时候,西方更加重视和发展人权这个概念,但是在各国的历史、文化和宗教上,我们都可以找到一些类似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拥有同样的权利的说法。
如果一个政府官员做了伤害人权的事情,那么政府会不会默认他的做法?
社会有社会的规则,这些规则就是法律,不应该是某些政府官员决定。尤其二次大战以来,各国的法律越来越民主,越来越重视人权,但是不能因为法律禁止杀人,杀人的事情就不会出现,同样,伤害人权的事情在任何国家、任何时代都会发生。
你认为在中国没有人权的状况下谈论人权对艾滋病感染者有帮助吗?我认为健康的权利不是最重要的权利,最重要的权利是政治的权利。
我说过,我认为人权是每个人都拥有的平等的权利。第二,今天我们讨论的主题是艾滋病感染者的人权问题,这是我们的主题,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消除不同国家对人权的不同理解。另外,您认为什么样的政治权利可以让没有得到治疗的艾滋病感染者活得更长久更健康?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你相信你们拥有和其他人一样的权利?
我想问你,是什么让你相信没有工作、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没有健康的身体、没有住房的人就应该和普通人的权利有所不同?
我当然愿意相信都是一样的,但是政府一直告诉你们,你们的权利和其他人不一样?
是你的政府还是我的政府说的?——说到这里,大家哄堂大笑。
第九天
做简短的一个演讲“如何把恐惧变成动力”。
内容如下:人在遇到自己所不了解或者控制不了的事物的时候,都会紧张、恐惧。这些情绪不是不好的,这就像弓的弦越是向后拉,射出的箭就越有力量。关键的问题是,找到那支能够释放的箭。
每个人在潜意识里面都不愿意面对紧张和恐惧。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多人要么足够坚强,能够自己站起来,要么需要来自外界的推动。
但是对感染者来说,我们别无选择,必须要去面对疾病的存在,时间长了他们慢慢习惯之后,恐惧就会减弱。但是对公众来说,他们不是必须要面对艾滋病,他们面对的只是无形的臆想和无端的恐惧,所以他们的恐惧不会自己减弱,反而在恐惧中越陷越深。
如果要消除公众的恐惧,首先要给他们知识。比如,当一个人第一次坐飞机,看到机翼在抖动就会感觉很恐惧。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他,这是正常的,如果不抖动,机翼就会折断。这样这个人就不再感到害怕了。第二,要给他们情感的积累。就像一个人只看到烟盒上的“吸烟有害健康”,并不会自动戒烟,但是,如果看到自己的朋友因为吸烟而死,他们就会受到很大的触动,可能会戒烟了。对于大众对艾滋病的恐惧来说,和感染者有一个面对面的接触和交流,会非常有效地减少他们的恐惧,唤起他们的关爱之心。这是我在中国进行近3000人次的演讲和培训中的感受:人们改变态度和行为,不是因为知识,而是情感的触动。
目前来说,有些人有知识,但是缺少第二阶段;有些人什么都没有,他们会更加的害怕。
第十天
今天会议结束了,很多人给了我非常高的评价。甚至有一个基督徒说我的口才可以做神父。神父?我还没有想过。算了吧。最后免不了发证书,赠送带有哈佛大学标志的帽子、马甲什么的,然后嘻嘻哈哈的一起合影。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收获颇丰。“长风破浪终有时”,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