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蓟县寻访故事十一
——男子汉什么样?
进了村,即使在老乡们的指点下,我们还是费了很大周折才找到张德美的家,因为他们家没有院墙,更谈不上大门了,院子里也没有像其他农户那样种一些农作物或果树之类,只有说不出名字的野草稀稀拉拉的长在房前屋后。即使是城里人的我们,一眼也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非常贫困的家庭。
进到屋里,只有张德美的伯伯一个人在家。张大爷今年62岁,身材不高,微微驼背,很瘦,赤着上身,露出真正古铜色的皮肤。老人家见到我们非常兴奋,说想不到我们会亲自来他家。环顾这个家庭的里里外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描述的。只有狭小的后院里一头小毛驴,被关在比较高的院墙里面,告诉我们这是张大爷最贵重的“固定资产”。一张土炕上摆着两床被褥,一个叠好的不太干净的花色簿被应该是大爷的铺盖,另外一床被子被一个被罩盖住了,上面印着“蓟县试验中学”,干净而整齐,一定是姐妹的用品。
张大爷向我们讲述了这一家三口老小令人心酸的故事:
小德美的父亲是农村里不太安分的人。第一次结婚后有了小德美和妹妹智美,后来离异再婚,日子也过的去。第二次婚姻没有维持多久即宣告破裂,德美的父亲在村子里晃荡了一些日子招惹了不少是非,随后就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很多年,丢下两个年幼的女儿和年迈的父亲,只是在2002年除夕之夜回来一次躲在屋门后站了一会儿,说是没有脸面见老父亲,然后又离开了,5年来再也没有音讯,甚至去年老父亲辞世也没有回来奔丧,家里人,村里人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日子过的怎么样,还在不在人世?只有天知道。
德美父亲出走以后,全家的生计只有依靠德美的大伯一个人。大爷上面要侍奉年老体衰的父亲(其实老父亲直到去世一直帮着照看德美姊妹俩),下面要养育两个小丫头,可想而知生活有多么艰难。老人家指着院子对我们说:“ 在农村,谁家没有个院墙啊?可是我哪里拿的出修墙的钱!以前院子里还有不少树,实在没钱了,我就伐一棵树卖掉,现在已经全伐光了。现在两个姑娘都要上学,我哪里供的起!就是把我卖了,也没有人要啊”。大爷说着哽咽起来:“ 这些年就靠我一个人种那么点地养活他们俩,这两个孩子又听话又乖巧,从来不让我生气,学习也好,只是跟了我这么个老头子,实在是没享什么福”。我们问“那么您靠什么挣出来现金呢?”大爷说:“以前是靠卖树,现在你们不是看到后面有一头毛驴吗?每当有人要用驴的时候,我就给人家去干点活,连人带驴一天70块。”
因为贫困,张大爷四十多岁才成了亲,成亲没几年老伴就因病去世了。德美父亲的离家出走到失踪,使得张大爷再也没有心思考虑自己的生活。我们进行寻访的时候一直有邻居围在旁边,邻居们反复告诉我们:“大爷实在是个好人”,“对俩姐妹那叫一个好,比亲爹还亲”,“老爷子实在太不 容易了”,“他们家真应该得到帮助”。。。。张大爷自己说的倒轻松:“幸亏我独身一人,如果我自己再有两孩子,可怎么办?”
谈起孩子,“那叫一个懂事”,张大爷说:“两个孩子都说以后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要把大爷带着。他们一回来就陪着我说话,有时候还逗我”。16岁的德美有一次问大爷:“大爷,以后我找对象,是找城里的呢,还是找农村的?”大爷说:“当然是找城市的”,德美又问:“为什么找城市的啊?”大爷开玩笑的回答:“城市的人腿上没有泥巴,农村的腿上都是泥巴”!德美听了哈哈大笑:“呵,没想到我大爷还挺开放的呢!”只要谈到孩子,大爷脸上就泛起快乐的笑容,可以看的出,大爷对两个孩子十分宠爱,大爷说:“这么多年,我对孩子们从来没有大声说话过”,后来德美告诉我们,当父亲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打骂孩子,大爷总是呵斥父亲:“我都没有动过他们一下,你怎么敢打他们!”张大爷俨然“篡夺”了“父”位!
我们离开的时候,张大爷依依不舍,大爷握着我们的手说:“我只能依靠共产党了!听说中央的二号人物发话了,必须让所有穷学生上的起学,我还不信呢,看到你们我才信了”张大爷的话说的我们笑了起来。
汽车启动了,大爷站在街中间冲我们挥手道别,汽车越走越远,大爷显得越来越小,汽车已经开出很远,隔着后车窗我们看到老人家仍然在挥着手,他的身影已经十分渺小,然而我们心里却分明清楚,那是两个女孩儿完全依靠的顶天立地的“顶梁柱”。如果用张大爷作为一个衡量男子汉的标准,我不知道在现实生活中会有多少男人能够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