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在妈妈的陪伴下,龙龙去上学,去往村委会那个据说专门为他成立的学校。远远地伸出手走向坐在对面的王立军,那一刻,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看着教室外的龙龙,王立军很犯愁:“到中学我就没办法了,物理化学我又不会。
尽管只有师生2人,每天的升旗仪式还是一丝不苟
雨一直下。雨刮器不停地发出寂寞的声响。
从沈阳至丹东,再从丹东到宽甸,一路上昏昏欲睡。车窗外是一望无垠的北方平原,天空辽阔,山高水远。陪我同行的辽沈晚报的朋友热情地说:这里与朝鲜仅一江之隔,要不要出国观光一番?
我摇头,急切地问:那个孩子呢,我们离他还有多远?
一个孩子
我要找的孩子,他叫龙龙。
11年前的7月,北京机场,一个在海外做了3年海员的宽甸农民被艾滋病检测中心检测出HIV呈阳性。这是一个已经普及的常识:HIV呈阳性,便是感染上了艾滋病病毒。不久,这个农民已经怀孕了的妻子也被检测为艾滋病病毒携带者。1997年11月1日,他们的孩子出生了,经有关部门检测,孩子也是艾滋病病毒的携带者。
这个无辜的孩子就是龙龙。
岁月如梭,一转眼龙龙已经7岁了。7年时间一晃而过,但龙龙短暂的人生却异常沉重:这个一生下来就进入艾滋病潜伏期的孩子,命运的阴影笼罩着他的童年,除了父母,他没有接触过同龄的小朋友们;除了自己的家,他没有走入外面的世界,像别的孩子那样去奔跑,去玩耍,生活对于年幼的他而言,残酷得像一部默片。
他远远地看着别的小朋友们在一起做游戏,他羡慕他们,想和他们一起玩,可是没等他走近,早就有人大声喝斥他:“别过来,别过来!”他只得低着头,流着泪一个人跑回家去。邻居都知道他们家的事,但是都害怕他的病,根本不愿意让他们的孩子和龙龙一起玩,甚至都希望他们一家人搬走。
爸爸和妈妈带着他去赶集。集市上人来人往,没有人认识他们,不用担心遭受白眼和议论。爸爸妈妈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在热闹的人群中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开心地度过哪怕只是片刻时光。
平生第一次,龙龙看到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吃的、玩的、用的东西,他兴奋极了。回家的路上,捧着爸爸妈妈买的一大堆好东西,兴高采烈的龙龙突然提出要上学。龙龙说,要和村里的小朋友们一起背着书包去读书。
爸爸妈妈突然收起了笑容,他们黯然地看着龙龙,谁也不说话。
第二天一早,龙龙手上拿着彩笔和书本,走到村小学校的大门口。校园里,学生们升国旗做早操,孤独的龙龙远远地看着。渐渐地,他的脚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上课铃声响起,跟在后面的妈妈抱起儿子转身离去。“上学,上学,我要上学!”龙龙用双脚使劲地踹着妈妈。拗不过龙龙,妈妈只好把他放下来。龙龙掉头朝校园内跑去。空荡荡的校园里,传来的只有龙龙的哭喊声:“妈妈,我要上学!我要上学……”
2004年9月,爸爸妈妈找到乡里。为这事,县防疫站和乡政府的领导一同来到村小学,和村小学的校长、老师们共同商量龙龙的读书问题。他们说:“我们没有理由把一个应该入学的适龄儿童拒之门外。”
9月25日,龙龙高高兴兴地到学校上课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听说龙龙来上课了,宝山村小学发生了有史以来的首次集体罢课事件。刚刚入学3天,龙龙被迫退学。
一个老师
王立军说,“别往外弄了,对孩子不好,我还是过去的我,过去是默默无闻的,现在也是。”这个敦厚的东北汉子对于外界的来访,有些无奈。
58岁的王立军是宽甸的“知名人士”,头上有许多光环,他不仅受到过温家宝总理的接见,还是辽宁省教育年度人物。
2004年秋天,因其他学生家长的强烈反对,龙龙被妈妈无奈地领回了家。当地政府经过讨论研究,准备为龙龙单独办一所只有一个学生的爱心小学。
办爱心小学说起来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并不简单,教师的选择成了最大的难题。当地政府曾找过两位教师,但对艾滋病的恐惧令他们无法接受这份工作;后来,总算有人愿意任教,但在其家人和工作单位的压力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就在当地政府为教师的问题发愁时,石湖乡文化站的退休站长王立军闯入了他们的视线。王立军曾当过12年的教师,后来调到乡文化站任站长,如今退休了,由他做龙龙的老师,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2004年11月18日早晨,王立军被乡里领导找到了。
“老王,有个得了艾滋病的小孩儿,他爸出国打工时感染了,回来传给了他妈,之后有了他,就成了个艾滋病毒携带者———快8岁了,还没上学,没人敢教他。这活儿你能不能干?”“干!”王立军根本没有犹豫,“艾滋病有啥可怕的,这孩子我教了!”
晚上,宽甸县石湖乡一个山村的一处小平房里,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偷偷地钻出门缝。“别人都不愿做的事儿……你偏偏要做……都说那病传染……王立军,你这回要是去了,就别回来了,咱们的孙女、外孙女你也都别抱、别稀罕了……”“哭个啥!这事儿我都定下来了,你就别管了。再说了,我这不是还能为家里创收吗?”
家人的阻拦,并没有改变王立军的决定。第二天,王立军就来到爱心小学。第三天,学校开学了。
在妈妈的陪伴下,龙龙去上学,去往村委会那个据说专门为他成立的学校。与村委会仅隔一条大路,是另一所很大的校园。但是,他的眼神不敢望向那里。他曾经在那个学校呆过3天,可是,那里的记忆并不让他感到快乐,小伙伴们都离他远远的。
爱心小学
2004年11月20日,这所在全国范围内也称得上特别的两个人学校宣告成立。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我们照样奏国歌、升国旗。每当国歌奏响国旗升起时,那一刻真的庄严而神圣,我和孩子也不感到孤独了。”王立军是自信和乐观的。他不仅承担着对龙龙的“传道授业解惑”的任务,还肩负着“保姆”的职责。龙龙身体虚弱,他总是寸步不离地陪伴着他。因为害怕龙龙受伤出血感染,教室里没有刀剪,连削铅笔都由王立军亲自动手。每到体育课和课余时间,王立军就陪他玩篮球、排球、乒乓球,甚至弹玻璃球。
“你别看他人小,可知道‘报恩’了!”王立军笑呵呵地说。有一天,龙龙带了两个苹果上学,却一定要把那个个大的留给老师吃。还有一次,王立军骑车不小心摔了一跤,当他一瘸一拐走进教室时,龙龙连忙站起来说:“老师,你坐我的椅子,我站着。”下了课,龙龙急忙冲到前面给王立军倒水。看着自己的学生如此懂事,王立军的心里暖暖的。
转眼4年过去,4年里,龙龙学会了数数,学会了做加减法,识得了很多汉字。甚至他会唱好多歌谣;4年了,龙龙越来越懂事,个子也一点点长高了。在政府相关部门的帮助下,龙龙一家获得了昂贵的药品,龙龙有了许多属于自己的玩具。4年来,龙龙和王立军朝夕相处,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这对特殊的师生亲似父子,不离不弃。
但每每看到龙龙一个人在墙角孤单地玩耍,王立军的心里还是会酸酸的:除了药品、玩具和学校,龙龙能不能从这个世界上获得更多?比如,人们热情的手臂,温暖的体温和那些没有戒备的眼神……
2006年12月1日,世界艾滋病日。上午9时50分,北京中南海。
一串串色彩斑斓的气球,一条条鲜艳的红丝带,简朴的小礼堂被装扮得热烈异常。来自辽宁、河南、云南、安徽和山西等地的10余名艾滋病致孤儿童、患儿及相关人员,接受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参观中南海的邀请。坐在小礼堂一角,王立军紧紧握住龙龙的手。因为激动,他们汗湿的手微微颤抖着。
10点整,温家宝总理胸前佩戴着鲜艳的红丝带,快步走进来,向孩子们迎去。“你就是爱心小学的王老师吧!你的事迹我听说了。你不容易,你有一颗爱心。谢谢你!”落座后,总理又站起来。远远地伸出手走向坐在对面的王立军,那一刻,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龙龙的未来
远远望去,一所孤零零的房子坐落在山坡上,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山沟里飘扬着。这里就是王立军和龙龙的“爱心小学”。学校很少有村民光顾,出现得最多的就是师生两人孤单的身影。
在山沟的另一边,是另一所学校,一条土路隔离了两个世界。路那边升起的国旗下,一大群孩子在嬉戏、玩耍,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明媚而灿烂的笑容;路这边升起的国旗下,一个11岁的男孩孤独地朝路那边张望。
这是下课休息时间。
看着教室外的龙龙,王立军很犯愁:“到中学我就没办法了,物理化学我又不会。从对儿童的身心发展,到知识开发,我觉得都没有太大好处,所以我觉得这个学校不会那么长久下去。”
“如果孩子不在这个学校了,你就没事做了。”
“我宁可没事做,总跟着我,对孩子不好。”
“龙龙他愿意到那个学校去吗?”
“我跟他说过这话,我说你愿不愿意上那边去,他问上哪?我说上那个大学校去,和那帮小朋友在一起学习、玩,多好。他说了心里话,说不去。”
王立军还记得大明星濮存昕等人来到爱心小学时的情景;他说,政府挺重视的,没少关照,社会上有爱心的人也不少;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只是办法还没有,正在想,孩子应该可以上初中吧!
没有更多的话了,我们甚至没有拍照片,孩子不高兴,老王也平静,每个人都知道,这样一个乐观的局面,需要大家一起支撑。
来源:挖贝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