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我市艾滋病从高危人群向普通人群扩散的现状,台州市疾病控制中心开展了声势浩大的预防艾滋病宣传活动。章亚夫摄
我是谁
小C,男,32岁,渔民,广东电白人,今年8月在台州市戒毒所被确定为艾滋病毒感染者。
记者 8月7日上午,小C穿着宽大的条纹病号服,在干警的带领下,来到市戒毒所办公室门口。他皮肤黝黑,外表厚道,在得到允许后,他靠墙端坐。
我们的谈话,开始了。
我不信吸毒戒不掉,就试吸了一口,结果竟上瘾了
小C 我生在广东农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父母都是农民,家庭比较困难。
我的身体一直很好,几乎没有生过什么病。因为家里穷,我没有读过书。但是我认得一些字,都是平时看电视时学会的。
家乡有许多企业,我也想进去打工,但是我没有文化,工作难找。平时,我和朋友一起四处玩,有时打牌,有时也去卡拉OK唱唱歌。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就出海帮人打鱼。除了休渔期,我几乎都在东海的渔船上漂泊着,每天看到的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几个同事和大大小小的鱼虾蟹,生活单调乏味。
终于盼到了休渔期,我可以回家了。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无比激动。我想,和伙伴们一道好好玩上几天,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
到家后,我马上找到好久不见的朋友。有一晚,我们酒足饭饱后,来到县城的一家卡拉OK厅唱歌。这一去,竟让自己染上了毒瘾。
当时,我正在唱歌。一旁的朋友哈欠连连,毒瘾难忍,自顾自地吸起海洛因来。他吸了几口后,马上精神十足。我感到非常好奇。朋友说,这个东西不能碰,上瘾了就戒不了了。
这一点点白色粉末竟有如此神奇的魔力!难道还戒不掉?我不信。于是,我尝了一尝,味道不好,有点苦,也没有出现什么神奇的效果。
在海上的时候我特别想回家,回到家后,和朋友几天玩下来,也没有了先前的激情。于是,我又天天盼着休渔期早点结束,早点开工。这期间,我偶尔也和朋友聚聚,无聊了,也吸一口海洛因。真是奇怪了,再次吸进去的烟雾就有“爽”的感觉了。我也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反正此后,我就想再尝尝这个味道。
记者 小C和我们交流时,有说有笑,说话诚恳,他告诉我们自己吸毒的历史,说近来身体有点不舒服,说自己老婆,没有一点大病降临的思想准备。
到现在我也不会注射吸毒,是朋友帮我注射的,不清楚是否共用了针筒
小C 2005年,是我人生最值得高兴的日子。我在快30岁的时候,认识了我的女友小P。她小我8岁,是个重庆人,在电白打工。我们俩很合得来,没有多久,我们就同居了。
这是一段甜蜜的日子,我们非常恩爱,每天有说不完的情话。但日子一久,整天在家无所事事,女友一上班,我就倍感无聊,又去找以前的朋友玩。
有一次,我到一朋友家玩。一进门,看到4个朋友在沙发上各自用针筒注射毒品,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飘飘然的满足感。面对这一切,我没有惊讶。
我没有退出,径直找了张凳子坐下。朋友见到我,拔出针筒,也要给我注射。我也没有拒绝。朋友取出一支一次性针筒,注了毒品刺进我的身体。我感到一股莫名的畅快。
我没有去买一次性注射器,主要是比较贵,加上我自己不会注射,每次吸都是以烫吸为主。渐渐地,烫吸的感觉得不到满足了,我也试着用针打了一次,结果打错了地方,很疼。有好几次,朋友给我用过的针筒我舍不得扔,下次注射时,我会继续用它。
就这样,我一会儿烫吸,一会儿又注射,三四年了,几乎没有间断。我也记不得朋友给我用的是不是使用过的注射器,反正毒瘾犯了,谁还在意它,我记不清了。
我在吸毒前,也算是个老实人,知道做人要懂得廉耻。吸上毒后,我什么也不顾了。我不但瞒着女友小P吸毒,还偷偷去找别的女人两次。小P对我很好,现在想想,很对不起她。
新婚4天,我就出海打鱼。7月5日船一靠岸,我就吸毒,被松门派出所送到戒毒所
小C 今年1月,我和相识3年的小P结婚了,心里很幸福。我想,我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了,我一定好好待她,从此洗心革面,做一个好丈夫、好男人,让她过上好日子。
但这个念头只在大脑停留一刻,就一闪而过。毒瘾发作十分难受。我不想让老婆发现,每次,我总是找个借口,偷偷溜出去吸上几口过过瘾。前几次,老婆也没有在意我的行为。后来,我总是神出鬼没的,她不高兴,跟我使性子。我怕事情败露,总是找出许多理由搪塞。
今年1月份,我听说温岭松门一带打鱼的收入比较高,就在松门找了份工作。老板来电,让我马上出海捕鱼,我悲喜交加。喜的是,我到船上去,老婆不会发现我吸毒,我也可以在船上的这段时间,尽量强迫自己戒毒。悲的是,我结婚才4天,实在舍不得离开她,在离开她的前一天夜里,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老婆搂着我哭了又哭。
第二天,老婆送我到车站,说了许多情意绵绵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进去,心里就感到难过。车子发动了,我看到老婆流泪了。
来到船上,每天面对大海。反差太大了,有说不清的空虚,我拼命干活,一是忘却毒品对我的诱惑,同时也想减轻对老婆的思念。
不知是工作太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有一次,我病了。这是我有记忆以来最严重的病,无法出工,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船无法靠岸,一连十几天,我都只能躺在床上,吃不下、睡不着。总算等到船靠岸了,我被工友送到了医院,又是打针又是吃药,前后折腾了20天,总算恢复了健康。
空虚、无聊、寂寞,一起向我袭来,我感到很无助,给老婆打一个电话都很困难。我又很矛盾、很自责地吸起了毒品。吸完后,虽然一时解脱了,但过后,我非常后悔。
7月15日,我们的渔船刚靠岸,我又去吸毒了。松门派出所将我抓个正着,我被送到了戒毒所。
一切完蛋了,完蛋了
记者 小C进入医疗室前,医生告诉他,化验的血液有点问题,希望他如实将情况说出来。市疾病控制中心的专家与他的交流充满温馨,小C没有一点心理压力。专家告诉他,你感染了艾滋病毒!
那一刻,小C的表情立刻凝固了,几秒钟内没有反应。他眉头紧锁,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他双眼看着天花板,双手拿着化验单,几次将头碰撞墙壁,发出几声沉闷的声音。
市疾病控制中心的专家告诉他义务和注意事项,并用非常婉转的语气告诉他:“你是感染了病毒,七八年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他似乎一点没有听进去,常人无法理解他的痛苦。
他坐在凳子上,迟迟没有想离开的样子,他不停地问专家:“我该怎么办?是不是有药可治?”似乎坐在这把凳子上,就抓住了生的希望。
小C 自从进入戒毒所后,我很苦闷,很想大喊几声,又怕影响别人,刚才你们带我来这里的时候,我就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我现在一切完蛋了,完蛋了!怎么会是这样啊!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方式感染艾滋病的,难道是那次乱找女人没有带安全套吗?是共用针筒吸毒了吗?我不明白。你们说要告诉我的家人,能否可以不说?我真希望我的老婆不知道我得病的真相!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和她生活在一起了。我对不起她。
我现在得了这个病,别人知道我得这个病吗?今后我该怎样面对他们啊!
采访手记
邵志华
第一次真正面对艾滋病毒感染者,我的感觉是震惊、痛心及艾滋病毒感染者的无助。采访结束后,我就像是一个悲剧演员入戏太深,长时间沉浸在巨大的情节之中,不能自拔。
我震惊,艾滋病毒感染者小C太普通了,他和我们平常见到的人没有不同。以前,我将艾滋病人想象成一个模糊的、甚至是一个可怕的人。现在,艾滋病毒感染者就在我的身边,一个外表看上去和我没有两样的人,可是他的体内已经感染了艾滋病毒。我痛心,一个婚姻不到一年的家庭就要破碎。他的父母、他的妻子将要承担多大的痛苦?
我对艾滋病人的处境更加担忧,小C得知自己感染艾滋病毒那一刻的表情,是那样的痛苦,在今后大约七八年甚至更短的生命里,他要天天面对死神的威胁,他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小C的遭遇非常值得同情。但是,无论我们怎样帮助他,都无法延缓他的生命,面对他,我们无能为力。
由此,我想到生命的可贵,生命只有一次,认真对待生命,就是对人类的负责。
来源:台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