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书生：北京大学保险与社会保障研究中心研究员
很高兴参加今天的研讨会，我评价一下左女士的评价，你刚才谈到的问题，93年都已经谈到过，现在还是按照吴老的思路来走，事实证明是走不通的，我希望你还是关注一下社会保障研究单位一些新的情况。
今天研讨会的题目非常好，人口老龄化与社会保障，我们国家社会保障改革动因之一就是人口老龄化，大家提到人口老龄化马上想到社会保障，反过来说社会保障任何一个方案的出台，首先会问的一个问题，就是能不能应对人口老龄化，这个题目非常好。关于社会保障的观点在博客中国上面已经有系统阐发，我今天就不多说了。现在大家都在提和谐社会，还是讲和谐保障，换一个角度谈。今天我想谈一种现象，提一个建议。
一种现象什么呢，我现在了解到社会各界，应该说方方面面对目前社保应该说都不满意，我觉得这是社会和谐当中很重要的问题，我列了八个主体不满意，第一个不满意是企业的离退休人员，前几年大家都已经提得很多了。但是今年的5月份政治局讨论收入分配问题之后，这个问题又爆发了，我最近接到不少企业的离退休人员的来信，而且是企业当中的高级知识分子来的一些信，他们有什么不满意呢？他们主要提出一点就是不公平，怎么不公平呢？企业退休职工和机关事业单位退休职工养老金的待遇差别太大了，少的差一半，现在差一倍，企业当中拿养老金，同样的条件，在企业里面拿1500块钱，在机关就在3000块钱以上，属于高级知识分子差异是比较大的，其他的退休职工也存在这样的问题，这一点和我们目前的社会保障是有关系的。
第二个不满意是下岗失业人员。下岗失业人员97年以后特别是98年以后，主要采用支付一笔经济补偿金的形式，了断这些人和原来国有企业的劳动关系，经济补偿这笔钱花了很多，但是要说明一点，在制造业当中，特别是在工业企业当中这个钱不是太多。我在网上看到，垄断性行业，包括事业单位在改制的时候，补偿金平均是十万块钱左右，马上有人反驳我，两三万块钱，甚至几千块钱都有的，在垄断性行业和事业单位当中比较多，在制造业当中，尤其是工业企业当中，这一块少的话几千块钱，多的两三万块钱，这些下岗职工离退休年龄比较近，需要自己交社会保险费的年数比较少，这个补偿金还是够的，如果年轻的话，比如在40岁以下，到退休之前要交20年左右，这笔钱绝对是不够的，他们要想接续社会保险关系，现在靠经济补偿金绝对不够，所以说大家刚拿这笔钱的时候还不错，但是办接续社会保险关系的时候就算帐了，按照当地工资60%标准缴纳的话，这个钱也是不够的。
第三个群体就是农民工。大家已经注意到了，现在在广东和江浙一代农民工的退保现象比较严重，今年年初参保了，到年底要退保，比例是很高的，有的是70%，甚至80%以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主要因为我们的社保给城里人设计的，农民工当时就没有考虑，93年做这个方案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农民工，但是现在又把城里人设计的制度推到农民工这儿，这儿就有一个制度上的体系，直观的表现就是社会保险关系，农民工今天在北京打工，后年到成都，后年转一个地方，流动性比较强，现在这个制度没有适应，比如在北京打工，你的个人帐户这一块钱是不能够转移到成都去的，即使在一个省里边，在这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转移起来也是很麻烦的，农民工把计入个人帐户那笔钱领走，直观的原因是这样一种情况，这是第三个群体不太满意。
第四个群体就是机关事业单位，特别是事业单位改革的过程中退休人员和在职职工。1999年以科研院所为突破口进行改革，就出现了很多离退休职工群体性的上访事件，提什么问题呢？主要是原来科研院所转成企业之后，必须得按照企业的养老金计算养老金的标准，同时更主要的一条是，他们要和机关事业单位脱钩，1999年以后恰恰是机关事业单位调资最多、最频繁的，基本上一年一次，这时候他们不能按照机关事业单位调资调整养老金，这样大家就不干了，这是一部分。在职职工转成企业之后必须得按照企业养老金，企业养老金和机关事业单位养老金差一半甚至一倍以上，在职职工现在也不大愿意，这也是不满意的群体。
第五个不满意是企业部门，社会保险包括五大险种，养老、医疗、失业、工伤和生育保险，这五个险种按照制度设计费率是40.8%，企业负担30%，2002年的时候，按照2001年劳动保障部的全国制造业人工成本普查抽样调查与资料，当时社会保险只占工资的17.9%，就是按照17.9%算的话，如果参加社会保险，将会增加制造业企业总成本的2.24个百分点，这是什么样的概念呢？如果这个企业要是不参加社会保险的话，可能还能有盈利，如果要参加社会保险的话，可能就没有盈利了，所以说现在大家看到的是，许多的企业都是在逃避缴费，特别是非工企业，好多人工作以后，根本不敢提三险的问题，这个群体对企业来说，太难了。
第六个不满意的是财政部不满意，光城市养老一项基本上每年要补贴五百亿左右。大家都说了，只要财政拿钱社保就没问题了，这种观点是不太负责任的，如果一个制度都靠财政运转，特别是像社会保障，我觉得这种制度没有生命力，是不可持续的。再一点，我们国家人口老龄化目前如果按照65岁以上的标准，应该只能说刚刚进入人口老龄化的门槛，更主要的是，现在靠养老金为生活的，能够领到养老金的老年人当中可能就是20%-30%的比例，在这样的情况下，国家财政拿出500亿，到了2030年人口老龄化高峰以后，财政要拿多少钱？财政能不能拿得起？我觉得这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根据这一点判断，现在的养老保险已经不能维持自己的运转。左小蕾提出的观点，他们还是在这条路上，他们还是执迷不悟，在这条路拯救这个制度，这个制度本来得了癌症，再拯救它，不会有什么效果。
第七个不满意，是信访部门不满意。93年以后群体性信访事件直线上升，80%是劳动社会保障有关系，下岗职工群体性事件是不少的，这也是和社会保障有密切关系的。
第八个不满意就是国家不满意，国家每年给社会投了这么多钱，机关事业单位特别是垄断性行业改制的话，还要拿出一大笔钱支付所谓的经济补偿金，成本是不是太高了，还有一点表现为，现在要发展和建设肯定要征用土地，征用土地肯定带来失地农民，就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对其补偿，除了补偿费以外，大家考虑到对失地土地社会保障拿一笔钱，建设成本是不是太高了？国家也应该考虑。现在社会保障或者社会保险，我了解到的是各方面不满意，没有一个是满意的。
中央提出构建和谐社会，构建和谐社会绝对不是一个口号，我们还是应该扎扎实实出一点实招，确实为老百姓办一点实事儿。要想建设和谐社会，每个人拿了钱之后一肚子气，不会有和谐的。
最后我想提一点建议，社会保障改革和发展还应该改弦更张。最近这一段时间，我经常用带刺激性的言词推销我的观点，前一阵说的是另起炉灶，后来又说推倒重来。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强调一个观点，社会保障改革要做好三件事，第一件事要设计一个新的制度，这个制度不能是现在的社会保险制度，因为它不是面向未来的，它不是面向全社会的，更主要的是它不是可持续的。左小蕾没有说世界银行另外一个测算，他光说缺口有多大，世界银行从2001年到2045年我们要想维持养老保险制度这样一个制度运转的话，它的费率需要37%。在这种情况下，还有缺口，37%是什么样的概念呢？比现在的欧洲国家都高。为什么不可持续呢？就是资金和财务上不可持续，这是现在这种制度的缺陷。大家不要看现在欠多少帐，那都是次要的，我在我的文章里边反复强调，是制度设计的问题，制度设计的时候，就给它设计成欠帐规模最大的一个制度，现在反过来说，你向财政说，要不然给财政或者国债，要不然划拨国有资产，这是有问题的，不检讨我们的制度，就想出这样的歪点子，作为一个学术研究是不太合适的，作为公众人物成天囔囔这些事，有些误导。因此，第一件事就是要搞一个新的制度，这个新制度第一必须得面向未来，我们要考虑人口老龄化。第二必须得面向全社会，不管原来国有的还是非国有的，不管你是正规就业还是所谓非正规就业，也就是非全日制就业，所谓现在的自由职业人，不管城里人还是乡下人，不关城里职工还是进城农民工，还是一亿多的乡镇企业职工，这个制度必须覆盖所有人群，设计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到这些人群，我们目前的社会保险没有考虑到，我们的社会保险只对着国有企业设计的制度，这个制度要往外推的话，问题就出来了。
第二，要把旧制度大门关上，把原来社会保险覆盖的人群国有企业和机关事业单位，这个人群原来算1.1亿，现在数量大一些，机关是八百万公务员，再加上有三千万的事业单位，大数四千万，退休人员不到一千万，基本上四五千万的概念，原来国有企业最高峰的时候大概1.3亿左右，我们想这个人群被原来社会保险制度覆盖了，有些在职，有些已经退休了，现在的问题是，原来的社会保障制度，大家也都说这个制度弊端很多，最主要的是不能够应对人口老龄化，怎么办呢？我们就先把这个制度门给关上，不要让后边更多人再进入到这个制度当中去，现在这一点做不到。现在的机关事业单位源源不断进许多人，进一个人，意味着要多承担一份承诺，多承担一份承诺就意味着我们有一种债务在里边，我们一定要考虑到，要把大门关上。
第三，把关到大门里面的人想办法安全地走出来，安全走出来这个时间需要很长，少的话50年，甚至更长。关上大门之后，里边的人可以出来，但是外边的人绝对不能再进去。
关于第一个问题，我从2002年开始就提出来一个新的设想，这个新的设想最主要的问题就是保证项目要少、精，要让老百姓没有能力自己保障的项目国家保障，所以我想只设两项，养老和医疗，而且不规定退休的时间，只规定享受社会保障待遇的时间，就是65岁以后。再一点，费率要低，我当时提出来，最好不超过15%，世界银行03年对我这个设想进行了精算，最后他们精算出来以后，我这个设想只需要12%，剩3个百分点就是留给医疗的。12%是什么样的概念呢？雇主雇员各负担一半，实际上只有6%，比现在低得多。再一个就是不是个人帐户，国家搞的社会保障不要再设个人帐户，不要把老百姓的钱放到国家这儿，让国家看着，从法理上讲不通，财政怎么给个人理财。再一点，出现了许多问题，比如挪用的问题和投资管理不善的话，会导致个人帐户的钱在贬值，更主要的是，如果公共机构管这笔钱的话，必然是一种最保守的保值的方式，不要说增值。最保险的就是买国债，我们也算过，如果一笔钱现在存一百块钱，若干年之后就变成20多块钱，到退休的时候这笔钱都贬值了，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再一点参保的方式要灵活，就业方式已经多样化了，同时在单位就业的人员比重在逐年减少，2002年的时候已经降到一半一半，一般人在单位就业，一般没有单位就业。再一点，工作时间渐进性越来越多，比如大学毕业之后我参加工作了十年或者八年，我感觉到我现在知识不够了，我可能要去学校学两年，学两年就业就间断了，按照过去的政策，社会保障就接续不上了，如果按照我的设想的话，不计算了，一生中交多少钱就可以了，方式要灵活一点，对于自由职业者来说也是比较有好处的。这是我提出来的一个设想。
另外一个设想，我特别反对目前逼着在职职工参加社会保险这种方式，转轨的时候。转轨的时候学国外都学一半，设个人帐户学智利，左小蕾提到国外有多少基金会，美国有多少基金会，指401K457计划，社会保障就是社会保障基金，是公共机构在管理。我们现在学国外的时候都是学一半，比如个人帐户学智利，智利当时在80年代搞养老金改革的时候，就是设一个新的制度，新的制度完全个人积累，对于在职职工来说给你一个选择，要么留在旧制度，要么就进入新制度，我印象当中60%的人进入新制度，进入新制度之后，企业不再给他交费，但是企业要给进入新制度的人增加工资，大家算一算，除了增加工资，把养老金管理费用交完以后，最后个人还得工资1%-2%的样子，所以大家都愿意参加新制度。上次开会的时候问智利的人，智利的人说，恐怕和军政府有关系，军政府就要这样做，留下来的旧制度，一直到退休的时候，还是按照过去的制度支付养老金，一直到这个人死，老人、新人，不分什么中人，我们国家现在就是，为了把大家都赶到新制度里面去，不让大家选择，结果就设立了一个众人，在座的各位，如果要在机关工作的话，不退休就是中人，设中人以后有好多问题，中人都怕，千方百计都是选择提前退休，我一定不能进入新制度，留在老制度，假的户口本，国有企业都已经有了，事业单位在改革，事业单位改革过程中，好多人病退，全国最新的案例29岁就退休了。设计一个新制度。第二，一定要给老百姓过去社保覆盖的人有一个选择，你告诉他新制度是什么样，新制度将来待遇水平什么样，老制度是什么样的，你也告诉他，然后让他选择。他选择愿意进入新制度也可以，愿意留在旧制度也可以，慢慢实现体制的并轨。大家都满意，机关事业单位的人都满意，不管什么时候退休，大家都不会说我抢着搞提前退休，更主要的是事业单位如果转成企业的话，不用发什么经济补偿金。如果这套制度要试行的话，我就建议把三千万机关事业单位和八百万公务员捆在一起，全国人大常委会搞一个特别的法案，对60岁以后养老医疗问题有一个说法就完了，法律已经定了，这些人就跟看到国外一样，越战下来以后，越战这批人将来福利待遇是什么样，韩战什么样，其他的特殊人群是什么，把这些人打一个捆，别的人养老医疗就不用说了。进入新制度就按照新制度交费，留在旧制度就按照原来旧制度搞就完了，这批人满意了。第二批满意的人，企业也满意了，15%的费率，企业只交7.5%，现在是30%，降了二十多个百分点，企业的竞争力能保证，如果算的话，总成本可以降一个百分点。
国家也满意了，在世界银行精算我这个方案之前，我按2000年的数字算了一下，人群是2.6亿，退休人员大概8500万人，29.9个人养一个人，30个人交费，1个人拿养老金，最后算下来之后，除了把离退休人员费用发完以后，一年可以节约一千亿，一年节约一千亿，到人口老龄化2033年还有二三十年的时间，二三十年就是两三万亿，从财务资金上讲是没问题的。国家肯定是不用每年再往养老金贴钱了。再一点，企业的离退休人员可以满意，这笔钱真的实行之后，我们节余这笔钱为企业离退休人员增加工资，叫分享费，就是分享一下改革发展的成果，让他们的水平也提高，缩小机关事业单位和企业退休人员的待遇的差距，信访部门也满意，大家很踏实了，谁告状呢？凡是存在都是合理的，只要存在的制度，我们就是修修补补，最后还是建议我们还是要检讨一下我们制度设计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制度设计有问题，那就下决心，过去错了，该改就改，不要说一条道走到黑，我就是错了，也要错到黑，这样对谁都是不负责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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