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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舍的智慧
日期:2007-04-24 13:26  点击:148

  “信仰真的很不好说。”不只一个受采访人在听到采访意图后思虑再三,拒绝了我的采访要求。据华东师范大学宗教文化研究中心的《当代中国人信仰调查》显示,目前约有3亿中国人信教。在3亿人当中,曾经受过良好教育、拥有体面工作、热爱阅读、有比同龄人更多的生活阅历的人不是少数———他们选择了自己的信仰,但又不割裂自己和社会的关系,按信仰的指引认真积极地活着。信仰在我们的精神生活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三人行必有我师?

  佛陀说:你是自己的老师。

  杨本华深以为是。佛陀更谦卑。虽然先哲孔子说过的那句“三人行必有我师”是启蒙每个中国孩子的格言之一。

  很难用一个职业头衔来说明杨本华正在做什么,他也不是NGO。他固定的家在美国宾西法尼亚西南部的Armach,一年中有倒一大半的时间在中国大陆活动———每年到罗布泊拾荒、2001、2004年两次在西岭雪山上寻找当年飞虎队队员失事的飞机残骸、组织调查并撰写《中国黄河调查》、《中国长江调查》、2007年年初代表中国将中国国旗送给纽约911事变博物馆……有一次在火车上和一个淮北农民聊天,农民说他们那儿的娃穷得没法上学,他立刻跟着农民下了车去看,后来捐助了一所希望小学。现在小学里有200多个孩子,他还给孩子们讲课。

  他的父亲曾经是飞虎队的一员,在台湾曾经做到远东航空公司的总经理,母亲家也是名门望族。父母离异后,16岁半他跟着父亲辗转西贡,17岁独自到美国闯天下。父亲以为他在纽约的同窗会照顾好自己的儿子,母亲请居住在当地的弟弟妹妹照顾他,放心得很。实际上谁也没理他,17岁他就独立,从洗厕所干到开饭店、面厂、杂货店,27岁拿到纽约州立大学建筑学硕士学位,“这已经是建筑学最高的学位,没有博士”,27岁还开上了凯迪拉克,但是,“这样的生活对我没吸引力”。

  在纽约最苦最落魄的时候,他碰到以前在大陆山西五台山认识的寿冶老和尚,寿冶发愿要建10所寺庙,彼时正在光明寺。“我们有缘分,寿冶很喜欢我,收了我做俗家弟子。”从18岁开始他在庙里住了5年。“师傅笑我的国学底子太差,学不了经,请台湾新竹空小的教务主任杨老太太教我国学。一开始是《古文观止》、《庄子》、《老子》,慢慢地,师傅亲自给我讲《大乘启信论》。”

  “有两次半,我差点结婚。”他跟着相爱的姑娘去见她的父母,问题来了,对方不同意。原因基本上是以下三条:“父母亲离婚,小孩肯定不正常;我不是律师或者医生,开饭馆根本算不了正当职业;嫁也必须嫁端庄的人,而我的脸上有疤。”他的脸13岁曾被烧伤留下疤痕,但是后天的所学所得让他十分傲气。他想不通,第一次觉得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命运其实无法控制。

  读经。30岁时,他彻底开悟。“我的能力让我可以做任何事情赚钱,黑道白道也不过是人情两字。”何苦纠缠于小爱?佛经说“无我、忘我”,把自己的小爱放到自然里,小爱变成大爱,才可以“护养一切”。

  “总要有人帮老天做点事。我的祖国在大陆。”

  1989年,他通过旅行社安排第一次回到大陆,住在长城饭店。现在,他到外地只住10到40元的铺,在北京每天生活费才5元钱。“开始是不了解情况,等进来看了形式,就知道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他一天到晚走来走去,到处帮人,站在弱势力一边。“做事找钱,最容易克己。”他变卖美国的家产,拉赞助,有朋友骂他有病,说天下苍生你帮得过来么?他说“求人不如求己,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菩萨。”做比说更难,做了才是自己的,佛陀说行是根本,就是说做完别人都不知道,按这么说来,“我做的顶多是好事”,因为还有那么多人知道了。

  有喜乐,有盼望

  33岁的L是城中某大医院的精神科医生,通俗易懂地说,这就是心理医生。

  周围的同事都知道她是基督徒。对于一群通晓与人类内心沟通,并帮助病人重建自我的心理医生来说,能够随时自我解压是工作的必要条件。但是,“全世界自杀率最高的职业就是心理医生”。这不仅仅是L从书上了解的统计数字,有时候,它也发生在她自己的周围。“一个其他医院的同行毫无征兆地选择了死,这叫‘微笑抑郁’,事发前你看不出端倪,看上去她一直都很正常。”L停了停,在内心祷告了几秒。“我个人不会。大家都说心理医生就是个垃圾桶,谁都跟他倒垃圾。有人来向我述说他的事情,我会很同情很理解。我会对他好,也会为他祷告,让他获得治疗,这也是一种爱。但是听完我会做一件事。我会把听到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主耶酥。我会说我今天听到了这些话,我把这个人的重担交给你,把我心里对这个人的负担也交给你。”

  L有着沉静亲切的特质。很难说这是信仰所致或是职业训练,但她相信这是神的安排。她碰到过各种病患,“白领、还有位置很高的人”,他的同行开诊所收到1200元一小时,因为心理健康和物质富有不成比例,“有的人很有钱,但是他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心理问题”。在她的经历里,虽然“没有病人信耶稣就好的”,她还是会为病人祷告,“祷告是有效果的,但是未必是我们想象的那种奇迹。或者我们以为对他有好处,在神的眼中未必有好处。信仰不在于见识了多少神迹,而是真正在心中认识到神的美”。

  大学之前,她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她的姐姐在南京上大学,小时候因中风引致面部歪斜,性格阴沉。可是20岁的时候,姐姐成为基督教信徒,她明显变了,她给L写信,从信纸上都能感觉到“阳光照耀”,“她知道她在干什么要追求什么,对别人也很友好”。L找到圣经来读,发现圣经写得非常美。

  考大学的时候还是先填志愿再考试,L的成绩并不如何出众,“填志愿时我都不知道考哪个大学好,真的不懂。我旁边的一个男生说,要是能上湖南某医科大学就好了,最后他没考上我考上了”。很久之后,她无意中发现这是美国一个教会在100多年前办的大学。“没有信仰的人会以为是巧合,但是在我的信仰生活中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她那时对宇宙和生命充满好奇,但是这些疑问书本无法解释,她甚至跑到学校的操场上大声吼出:“告诉我为什么?”可是圣经提到了生死,提到人间以外的事情,她渐渐觉得,“神离我也不是太远。”

  L的生活并不像别人眼中那么程序化,“神像我们最亲密的朋友,我们和神的关系是很自然的关系,我常常会说,主啊,谢谢你给我这么充实的一天。”

  常常放不下

  33岁的时候,王速锡在北京密云旅游局挂职。白龙潭有个保存得相对完整的小寺院,一尊尊不知道什么年代的佛像随意散在地上或埋在四处的地里。

  为了恢复寺院,他找来所有能找到与佛教仪轨有关的书研读。又到八大处管委会说明情况,灵境寺的首座和尚派了师傅跟他去辨认佛像、布置大殿。离龙泉寺不远有座龙王庙,700多年来,每逢三月初三小白龙生日,周围乡里百姓就自发来赶庙会。龙泉寺恢复原貌后不久,庙会也被旅游局包装起来,还定期请高僧来举办法会。

  1998年,王速锡认识了在北京藏语佛学院上学的活佛。之前读过的佛学典籍已经让他对佛学产生了浓厚兴趣,遇到活佛后便互相论证。最后,他在四川嘉绒寺皈依了宁玛派。

  “深入经藏,智慧如海”,佛教吸引他的,更是其中蕴含的哲学。

  由于在文化部工作,王速锡见各种人的机会多,佛教的兴盛也反映时下人们的心态。有些人一听“灌顶”就到,尤其是黄教的财神宗巴拉;很多老居士信了一辈子,最后不信了;有的人一朝拜,就想到印度、西藏。这些人还是执着于所求。

  有一次他在浙江宁海见到一个叫杨六斤的师兄。六斤在房间里贴满了死字,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超脱生死,能够微笑赴死。六斤出门会不停弯腰捡起路上的钉子和尖的碎石装在口袋里。人说有清洁工呢,六斤说这是顺手,不然会扎了骑车人的轮胎。回到北京,6年后王速锡才重新看到了杨六斤的名字,一家报纸报道他自己掏钱买树苗给大家种树遮荫,标题叫《好人杨六斤》。在大众看来,他是做好事,在佛看来,他是修炼。哪儿能没有佛?这个佛在心中。台湾的净空法师就曾经到新加坡圣安东尼女校宣讲他读《玫瑰经》的心得。

  佛陀说,众生平等。“这说的是心性上的平等。但是实际上是不平等的。”“修行等于是用抹布把原来学到的东西全擦掉,等类似发财的心都抹掉了,才会越来越平静。擦成白纸后才放下了。但这不是说放就能放的,有了才能放下,当你什么东西都有的时候,如果不去放下,手中抓到的永远是一个瞬间。”

  他每年12月到河北的白灵寺过7天禅期,清净在红尘俗世中浸染的习气,让自己保持恭敬心和警觉。他还组织很多慈善活动,比如在平均海拔3800米的甘孜德格窝公乡,为每天挖虫草卖钱、没有书读小孩子建了一所希望小学,现在有20多个学生。

  那放下没有?

  “哪有这么容易?我也常常放不下,某天偶尔看到电视上一叫张一一的制造假新闻一边一义愤填膺的教授在声讨。主持人态度偏偏还不偏不倚,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气坏了。这个社会最基本的道德观在哪里?一比就见当下,我也只是尽力去做,说的时候就有,说完就放下了。”

  他们选择了自己的信仰,但又不割裂自己和社会的关系,按信仰的指引认真积极地活着。信仰在我们的精神生活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来源:经济观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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