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缘起
老尹是解放军某医院的骨科专家,有一个女儿叫尹莹,刚从军医学校毕业,在父亲所在的医院当护士。尹莹长得非常漂亮,身段完全像舞蹈演员。尹莹自上军医学校开始就一直不乏疯狂的追逐者和痴情的崇拜者,不少认识尹莹的人都认为尹莹是一个完美的姑娘。然而,眼睛常常会蒙骗灵魂。前不久,尹莹因一系列盗窃事件弄得整个医院沸沸扬扬,凡认识她的人都感到难以思议,他们都在苦思冥想一个问题:家庭背景如此优越的尹莹为何要偷人家东西?
医院里,什么样的评价和议论都有,尹莹的父母为此承担了极大的舆论压力,他们在无奈之下选择来看心理医生。
一只精美的眼镜盒使她失去男友,但她仍照偷不误
“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她不仅毁了我的名声,也毁了自己的前程———医院不让她当护士了,让她扫地,丢人呀!你给我跪下,你当着心理医生的面说说你为什么偷人家的东西,昏了头了!”
老尹一来到我的诊所就非常激动,让尹莹给他跪下。从老尹的情绪反应我可以看出,他对女儿的教育方式是简单粗暴的,而非建设性的。老尹过分看重自己的面子,而没有冷静探究女儿接二连三发生盗窃行为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心理动力因素。
我看尹莹父亲在情绪的旋涡中打转,便让他暂时离开治疗室,我打算和尹莹及尹莹母亲好好谈谈。
“小尹,能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偷东西的毛病的吗?”
尹莹不开口,只是一味地将头压得低低的,表现出极度自卑自责的样子。
倒是她母亲向我讲述了一些情况:尹莹小时候是个非常听话懂事的孩子,别说偷人家东西了,就是人家给她东西她都不敢要。然而,从初中的时候开始,尹莹开始学着偷人家东西了,第一次偷了一个老师的随身听,幸好没被人家发现。后来,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偷东西,大到手机、项链,小到钢笔、袜子,想偷什么就偷什么。由于她长得文静,平时见人很有礼貌,加上家里的情况比较好,几乎没有人怀疑过她会偷东西。
“难道她的这种行为从来没有受到过惩罚吗?”我有些疑惑不解。
“怎么能不惩罚呢?她偷东西一旦被她父亲发现,她父亲就会将她往死里打。她上军医学校第一学期交了个男友,那男孩人很好,家里条件也不错。但是尹莹不珍惜啊,她竟把男朋友父亲从土耳其带回来的一只精美的眼镜盒偷走了!连眼镜都不戴,要人家眼镜盒干什么!人家当场就发现了,尹莹就这样和男孩分手了!”
尹莹哭得死去活来,有一阵子就像得了抑郁症似的,不吃不喝,也不和人说话。但她很快就把这个教训忘了,没多久又偷了一个同学的香水。
偷东西是为了报复父亲的婚外恋
通过尹莹母亲的讲述,我推断尹莹的盗窃行为不属于利欲型,很可能是想通过盗窃引起父母尤其是父亲对她关注的病态行为。我特意安排了一次对尹莹的单独治疗。
“小尹,我想和你谈谈你父亲?”
“我不想提他,恨死他了!他不是我爸爸,我希望他早点死!”提到父亲,尹莹咬牙切齿。我始料不及。
“我没有想到你这么恨你的父亲。是因为父亲对你的教育方式吗?”
“不是因为这个。他对我是非常粗暴,经常打骂我,我都能忍。我恨他的真正理由是他背叛了我妈妈,他爱过一个不该爱的女人!”
“过去,父亲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男人,我非常爱他,他也非常爱我。在我上初中时,一天我因身体不适提前从学校回来,当我打开房门时,我发现父亲和我二姨睡在床上。我当时差点昏了过去,我抓住一壶开水向父亲和二姨泼过去,结果不仅没有泼到他们俩个,父亲还将我痛打了一顿,他用双手掐住我的脖子,差点把我掐死。从此父亲就由偶像变成了仇人。”
“这件事你母亲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敢告诉她,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我妈妈很善良,也很懦弱,她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一个是自己丈夫,一个是自己亲妹妹,俩人勾搭。”尹莹牙磨得吱吱响。
“这么说你偷东西与你父亲的婚外情有关?”
“对,我就是要报复他。他最爱面子,我就是要让他丢尽面子。他希望我成才,我偏跟他反着来,我要成盗窃天才,而不是读书天才!”
诊断结果
长期的偷盗行为已破坏了大脑的生理机能
尹莹在发现父亲与二姨有婚外恋之前对父亲有强烈的爱列屈拉情结(又称“恋父情结”),而当她发现父亲与二姨有染后无意识世界产生了“父亲背叛了她的爱”的挫败伤害,这种挫败伤害在她的潜意识世界没有得到正确处理从而转化成一种非理性的行为。
在接下来的治疗中,我使用信仰疗法和认知疗法,努力使尹莹接受一个永恒不变的精神法则:宽恕是解决一切仇恨和痛苦的最佳良药,宽恕了别人也就是宽恕了自己。然而,我的任何一种分析似乎对尹莹都没有用。
正当我一筹莫展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尹莹父母跑来说,尹莹又偷了医院里一名医生的军功章,这次尹莹有可能被开除军籍或被记大过。
尹莹的这次偷窃距离上次还不到一个月,而且她正在接受心理治疗。这使我一下子清醒了,长期因仇恨与报复形成的偷盗行为已经影响了尹莹大脑的生理机能。
四天之后,我们带着尹莹在上海一家知名医院为尹莹做了脑部显像,结果表明,尹莹的大脑额叶皮质活动明显减退,而扣带回活动却异常活跃。研究证明,大脑额叶前部与控制冲动有直接关系,当这一区域出现问题时,人不仅不能有效地控制冲动,而且不能吸取经验教训。扣带回出现异常活动则是强迫症与扩展型强迫症发病的基础。因为尹莹的扣带回有问题,所以在特殊情景下她就会产生一种不偷东西手痒,不偷东西心慌的病态心理。
后来我先后为尹莹服用了相应的治疗药。尹莹服药至今已经四个多月了,她还没有发生过一次偷窃行为。
扩展阅读
病理性偷窃
有关病理性偷窃的记载最早可追溯到十八世纪。该病的主要特征是反复不可克制的偷窃冲动,与一般偷窃者不同的是,其偷窃既不是由于当时有此种需要,也不是因为偷窃物品的经济价值;偷窃既无长远计划,也不与他人合伙进行。他们常常将偷窃物品丢弃或者偷偷放回原处,或是将其隐藏。他们常因可能或已发生的被抓以及社会地位的丧失而感到抑郁、焦虑和内疚。
对于病理性偷窃的病因、发病机制,目前尚无定论,主要解释见于精神分析学派。即认为偷窃的冲动是没有得到满足的性欲和攻击本能的象征表达;或偷窃意味着占有某种东西,用以对抗丧失自尊和爱的危险;或偷窃并不因为偷窃而感到内疚,而是体验到一种满足、胜利、报复的感受。
文章来源:北京科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