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 2007年11月13日 09:30:57 来源:荆楚网

慧严(中)在台湾硕士毕业时与同学留影。
慧严与同学在网上探讨中国的历史。

闻如正在寝室复习中文课程。
提 要
自今年开学以来,华中师范大学美丽的校园内,经常可以瞥见一些身着橘黄色袈裟、夹着书本匆匆行走的僧侣。记者了解后得知,他们是从异国他乡来汉求学深造的“洋僧侣”,而且个个都是高学历,其中仅博士生就有两位,其余也都在攻读硕士学位。
据校方介绍,目前共有15名来自外国的僧侣在华中师大求学深造,均来自斯里兰卡和越南的佛教机构,目前分别在华师学习中文、教育学、历史、心理学等专业。日前,记者约访了其中的几位“洋僧侣”,了解他们的校园生活。
斯里兰卡僧人闻如:
中国的佛教文化博大精深
出生就被预言“出家”
左手夹着一摞课本、右肩背着一个僧人用的布包,一身黄色的长袍袈裟……他就是从斯里兰卡来中国攻读历史学博士的僧人闻如师傅。
闻如师傅原名叫RupahaSumanajothi(圣迦逻语)。按照当地人的风俗,出家人的名字是在出生地地名后加上寺庙给的法号组合而成。而“闻如”则是他在申请赴中国学习时,中国老师为他起的名字。
闻如的普通话和英语都很不流利,他请来了老乡——同样来自斯里兰卡,现在华师中文专业进修硕士学位的留学生佳妮帮忙。佳妮不仅长得十分美丽,而且中文也说得特溜。
提起出家前的经历,闻如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微笑。他说,在斯里兰卡,孩子刚刚出生时,父母都要请当地的占星师为孩子的未来进行预言,并把这些预言写在一个小册子里,作为这个孩子的“人生手册”交给这家人保管,因为他们相信这些来自上天的预言最终都会实现。而闻如出生时,占星师对他的预言是:“如果将来这个孩子出家修行,那么他将会帮助很多人,将获无量功德。”所以他从出生时,就是注定要出家修行的人。
“帮助别人,也真是我从小最大的愿望。”闻如说,在信奉佛教的斯里兰卡,当地人常常把出家人看作是拯救自己的人,他们会把自己的困惑和痛苦向僧人倾诉,希望他们为自己祷告来获得解脱。“出家后,我对我的使命有了更深刻的领悟:我应是启发更多人去帮助别人,这种功德远超过平时的助人行为。”
10岁是当地人出家修行的最低年限,因此11岁那年,一心想拯救世人的闻如便被家人虔诚地送到了斯里兰卡佛学院,成为了一名僧侣。
在家乡担任佛学教师
当闻如告诉记者他今年已37岁时,记者简直难以置信,因为他看上去是那么年轻。看到记者的惊讶表情,闻如笑道:“平静的心情和慈悲的心理,会使人变得更加年轻。”
记者问起他的佛教身份,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淡然微笑的闻如师傅轻轻摇头,对记者说:“入佛门以来,我一直在佛学院,不讲任何称号和身份。但26年的修行弹指流逝,目前我已经在佛学院任教10多年了。”顿了一会,他笑着说:“按你们俗家的称谓,我现在应该算是一名教师吧。”
为研究佛学远渡中国
中国的佛教文化深深吸引着不少国外的佛教中人,他们渴望到中国来学习历史,研究佛学,闻如也是其中的一位。
今年9月1日,他带着自己简陋的行李来到华中师范大学,开始一年的预科学习。从明年起,他将在华师历史与文化学院正式开始为期三年的博士学位求学历程。提起自己选择在华进修历史学的初衷,闻如说,他想更深入了解中国博大精深的佛教文化,他来华求学及研究的“课题”主要是将中国和斯里兰卡的佛教文化进行对比,为回国后进一步研究和发展斯里兰卡的佛教文化打好基矗
闻如告诉记者,在斯里兰卡佛学院任教期间,他就曾仔细研究过古代佛教,并写过一本关于古代佛教历史的专著,做过很多关于佛教发展方面的研究。也正因为他在佛学研究方面所取得的成绩,他才被斯里兰卡国家教育部推荐免费到中国留学。
在同胞心中身份崇高
采访中,佳妮一直热心地帮我们担任着翻译工作,她的汉语口语水平常常令一旁的闻如羡慕、赞叹不已。即使在偶尔的交流不畅时,佳妮的活泼和闻如的热情也依然能使采访气氛轻松自然。但记者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每当佳妮在向闻如师傅转述采访内容时,她的神情就会略显郑重和谨慎,莫非这里面有什么讲究?
当闻如热情地邀请记者去他所住的华师留学生公寓参观时,记者在路上向佳妮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佳妮听后,带笑的眼眸变得十分庄重,她告诉记者:僧侣在斯里兰卡有着无比崇高的地位,信奉佛教的民众在面对僧人时态度是极其恭敬的,面对闻如,她可不敢太过冒失。
等进入闻如所住的单人宿舍时,佳妮突然神情庄重地匍匐在地,跪在了闻如的面前,把记者吓了一跳。而她对面的闻如师傅却一脸安详、平静,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带着微笑伸出右手轻点了一下她的头顶,佳妮这才站起身来。她笑着对记者说,刚才就是斯里兰卡佛教民众觐见僧侣时的常规礼节,同时还会接受僧侣的抚头祝福。虽然在学校她和闻如是同学,但在私下场所见面时,礼节上还是不可造次。
初到武汉不太适应
闻如的寝室简单、整洁,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带书架的书桌和一台彩电。记者看到,书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练习本,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行的汉字和汉语拼音。闻如说,为了能听懂老师上课的内容,他必须在一年预科时间内尽快学好汉语,现在他每天的学习时间安排得很紧,每天早上8点要去教室上课;晚上回到寝室后还要复习中文,晚上9点以后打坐诵经,继续佛家修行。
谈话间,闻如流露出了思乡之情。他说,这次来中国,他第一次尝到了远离家乡的滋味。“我现在很想念我的家人。”闻如说,在斯里兰卡佛学院时,他每个月都要回家探一次亲和家人团聚,但现在一想到自己还要在异国他乡学习四年,他的心中就很不是滋味。他表示,自己将会尽全力在中国学习,争取早点修业圆满回国。“刚来武汉时,我真不习惯。”提起在汉求学的感受,闻如指着自己身上的袈裟说:斯里兰卡气温湿热,因此当地僧侣都是光着膀子穿袈裟,右肩和右臂都是露在外面的。但来到中国后,一方面干燥、炎热的气温令他很不适应,另一方面他觉得僧侣光着膀子穿袈裟在外行走,似乎不太符合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因此他特地买了几件黄色的T恤衫穿在袈裟里。
闻如说,在斯里兰卡时,僧侣的生活用品都是由当地信奉佛教的民众供奉的,他很少出门到市场去。而在武汉求学期间,他每天都要自己买菜、买生活用品,好在武汉人对他都很热情,卖菜的小贩也常常帮助、照顾他。另一个让他不习惯的,就是斯里兰卡的公交车前排座位都是留给僧侣们专用的,他出门乘车从不需要挤公汽。到武汉以后,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挤公汽的滋味。他笑道:夹在人群中紧抓着扶杆,身体随车辆颠簸摇晃的感觉虽然有些尴尬,但很有趣。“在这里,我只是一名来求学的学生,不会要求别人以僧侣的身份对待我。”
在记者的采访过程中,不时有路过的各国留学生前来和他打招呼,他也十分礼貌地一一回礼。他说,来校的这段时间内,他已经交到了很多朋友,在周末的时候大家还会聚在一起聊天。“等有空时,我还是想去武汉的归元寺等寺院拜访一下,这对我的研究很重要。”闻如说,由于学业紧张,他一直没空去访问武汉的寺庙,但他却闻名已久、心向往之。
越南僧人慧严:
好好修行是我对父母最好的回报
受母亲影响与佛教结缘
来自越南福园寺的慧严师傅今年35岁,也是华中师范大学历史系博士研究生。今年9月,曾在台湾读了三年研究生的她来到武汉,再次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博士求学之路。
与慧严师傅同来华师求学的还有慧行、慧念两人,三人年龄相仿,出自越南同一寺庙——福园寺。不同的是,慧行因中文不好在学校上中文进修班,而慧念师傅则在研究生班就读。
慧严曾在台湾读过四年大学和三年研究生,中文较为流利。
慧严、慧行、慧念三人今年9月从越南来到华中师大后,一起在校内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走进她们的“寝室”,佛教气息布满角角落落:客厅中间有一尊佛像,桌上摆满了供品。慧严身着朴素的灰色出家服饰,来到客厅接受记者采访,而慧行、慧念两人则开始在厨房做饭,为让吃饭氛围更融洽,慧严师傅专门邀请来了两名中国同学共进午餐。
在采访慧严师傅时,记者问起她出家前的往事。与来自斯里兰卡的闻如不同,慧严师傅的修行思维更接近中国佛教,她告诉记者:“出家之人,不会常去回忆往事,也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事,一切显得很平淡1不过,在记者的要求下,她还是简单讲述了自己的家世。
慧严的家在越南的中部,家中有父母,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姐姐。
慧严的母亲信佛,慧严从小在母亲的影响下,接受着佛学教育,并对出家充满了向往。17岁的慧严高中毕业后,决定前往越南的福园寺剃发修行,这一想法立刻遭到父母的极力反对,“母亲虽然信佛,但不想我离家入寺!他们觉得这样太苦了1但是,爱好佛学的慧严,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出家之后的慧严一心修行,几年才回家一次。谈及回家时的心情与场景时,她也表现得极为平静,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父母的恩情需要报答,但每个人有不同的报答方式,好好修行是我对父母最好的回报1
慧严在福园寺修行学习10年后,被推荐前往台湾上大学,进行佛学研究。此后,她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在台湾继续读研究生。提起台湾的同学,慧严的脸上出现兴奋之色,她要求记者给她拍几张照片,并将她的卧室拍下来,她要通过自己的手提电脑,传给她台湾的同学们看看。
与世无争的“世外”人生
开饭了!记者与三位师傅及她们的两个同学围坐一起。吃饭不能喝酒,每人碗内有一个勺子用于吃饭,每人一双筷子用于夹菜,两者严格区分,不能互换。桌上的四菜一汤当然全部是素菜,除一个菜是越南菜外,其他都是“中式菜”,如大白菜,芹菜汤等。
“这是我们来武汉后刚刚学炒的1当记者称赞菜做得好吃时,慧念师傅十分高兴地说。
席间,慧严师傅让记者尝了尝一种只有两厘米长的小辣椒,结果辣得半晌不能下咽。慧严告诉记者,这种小辣椒是她从越南带来的种子,在“寝室”的花盆中种植而成的。越南以辣菜为主,据称比川菜的辣有过之而无不及。
慧严等三位师傅的生活很简单,平时除了上课外,外出的时间就是买菜做饭和拜访周边寺庙。她们入校后,先后三次拜访洪山的宝通禅寺,一次拜访汉阳归元寺。拜访主要是看寺庙的结构与设施,见到寺内僧人,也打个招呼。而她们的外出都以步行为主,她们3次前往宝通禅寺时都是步行来回,每次来回要走4个多小时。
除此之外,学校的其他活动一般不参加,正因为此,她们三人在学校的生活费比普通大学生要少得多。除了住宿费,每人每月平均花费200元人民币左右。不过,无论是学费还是生活费、房租费,全部由她们所在的福园寺承担。
“博士毕业后你们回越南任教?”记者问。
“是啊,学成回国以教学为主。”慧严微笑着回答。
“进高校?那每月拿多少薪水?”
“我们任教没有工资,四处讲学,不仅仅在高校。”慧严告诉记者,她们从入寺开始,一切的费用都由寺庙承担,而作为寺庙培养出来的人才,必然以奉献来回报社会。
“我们什么都不缺,要钱做什么?”她们用最简单朴素的话语解释说,钱再多,她们一日三餐也只会吃素;钱再多,她们每日只会穿上灰色的出家服;钱再多,她们不会用化妆品;钱再多,她们也不会去买房买车,出行依然以步行为主。金钱,对于她们来说,没有太多的意义。
虽然她们的生活回归“原始”,但是她们的生活仍然与现代密不可分。慧严、慧行每人都有一台高档的手提电脑,慧念则有一台台式电脑。三人都有手机或小灵通,电脑连有网络,她们与世界各地的同学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另外家中电视、冰箱等电器一应俱全。
饭后,她们拿出一套精美的茶具,边品越南香茶,边与记者畅谈她们与世无争的“世外桃园”般的人生。(刘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