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人,风风火火的行进
● 向隽
审视当下许多诗歌文本,写作主体与诗歌文本自然合一的比较少见,有的人诗歌写得委婉含蓄,可是作者现实表现并不沉稳;有的诗歌慷慨激昂,其作者行为却谨小慎微。有一个诗人比较特例,诗情与为人都烙印着同一个词语形象。
因为他为将要出版的诗集来找我写篇评论,再次引发我思考写作与写作主体的关系问题,我愿意描述这个诗人的行进:
风风火火地东西南北满中国采访,风风火火地呼朋唤友聚众喝酒,风风火火地做些出力不讨好的公益事体,这就是梁山好汉武松的小小老乡山东聊城人任合一。说他小其实也不小了,已经岁数奔四张的人了,可是喝酒闹起故事来,那个疯狂劲儿好像天下要出大事了,那个天真孩子气儿,能够活活气死人。
可爱的是,他也给自己制造悬疑似的曾经来过这么一段儿夫子自白:“至真至纯的情感,刚柔并济的性格,与众不相径庭的处世行为;了解理解的看我真诚,世俗表象的看我狂妄;张扬阡陌纵横,沉默厚重如金!苍茫尘世,万千玄虚,在乎山水之间、天地人和、三者合一也。”这是给自己画像呢还是给他自己解局?我看“沉默厚重如金”不足,倒是常常弄出“与众不相径庭”的激情迸发状态有余。了解如上的任合一,应该是位同诗歌常伴的主儿,答案是肯定的,这样的性情中人,他不写诗谁写诗?而且一定是风风火火的诗歌。
诗与人表里合一的任合一,果然不假。可以说,如果有兴趣探讨写作与人的行为状态的一致性,任合一是个取样的最佳对象。他的诗歌往往是某个情绪激发之后,当场就来,绝不欠账。
关于写作与日常生活体验的激情链接,我可以举个事实来佐证。一日,在北京的平安大道。他和三两位诗友走进一家古色古香的老茶馆,就像蔓延在古代时光上的几个突然归巢变得活泛起来的鸟儿。说是老茶馆其实它在这个街道上并不老,老的是茶馆里陈列的古旧家居和茶具,说得更符合诗人的感受一些,最老的还是被馆主细致地移植进来的古老传统中潜隐着的性灵化的氛围,你可以分明发觉这里到处都是暗示——就是你了解其中奥妙之后,会发现你的里里外外已经被暗示充满,因为身处这里,几乎你一举一动都被那些墙体上挂着的或者脚下卧着的老物件所规训着暗喻着的浓郁意味。这就是诗人任合一敏感地记录下的诗意背景,不妨我把他的文字复制一段在这里供你体味:“随着有两百多年历史的老木门‘吱拗’一声开启,这种似曾相识的声音,会让每个人心中一动。在观百年文物,听历史讲解,品香茗,道古今,鉴赏交流名家真迹,处处是祥瑞物语。
门槛很高为的是挡风揽财,据说只可迈进不可踩上。扣响鱼形门环,说的是‘伸手有余’;登堂入室为的是‘步步高升’;迎面一道明代护门装饰的影壁,讲究的是‘鸿运当头’。拾阶而下,伴古弦之音听聚宝泉流水,顿觉古风神韵扑面而来,坐定在明代官帽椅上,使得人是身心清明、隔尘避世,那便是“静品香茗”的感觉了。”
此言不虚吧?那么,诗人任合一在这样的诗意背景下究竟获得了什么样的东西呢?当然是诗句:
今冬,人被茶氤氲弥漫
人,这东西
一盘香香脆脆的瓜子
一片叶子,间或一点水,
还有那如花季儿的泡茶少女
便煮燃了一腔春心
尝尽了这春夏秋冬
(《与友品茶茗圣轩》)
有意思的是,其他几位诗人一同品茶什么也没有写,对他们来说品茶就是品茶,而任合一却感到“尝尽了这春夏秋冬”。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任合一乃是当场“作案“——在那个茶馆的古旧几案上即席写成了这首诗,并且现场给倒茶的服务小姐开了个诗一首的诗歌朗诵会,尽兴尽致,够风风火火不够!
由于他的敏感和现场反应能力,不同的场景就产生了不同的抒情诗写,有的凄婉低沉,有的慷慨热烈,有的哲思萦绕,有的朴素逼真。当汶川大地震袭击时,诗人任合一在震惊与哀悼之时,择取了地震中发生的纪录状态的现实语言,经过情绪梳理,居然写出了一首别开生面的《生命就是一首最美丽的诗——纪念5.12汶川大地震》。
由于诗人善于在即兴状态写作,鲜活中保持了可贵的真情饱满,但是从诗歌的审美艺术质地来考虑,有时难免过于原生态了,而任合一在原生态诗的表现方式上别具一格。最后,可以通过《回家,那山、那河、那海》来欣赏他在诗意上的传达深度:
河,是丈量蓝天的绳索
是一条鱼竭尽一生也游不出的河
大河,是一个人百转千迴的河
2008年5月27日 4:22
(作者为著名诗歌评论家、纪录片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