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生活的这个城市,我有许多西方朋友,我们彼此打交道的方式很相似。我也有不少中国朋友,所以我先从他们说起。
我最好的一个中国朋友曾对我说,他跟我和其他西方人在一起时很自在。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自己感到放松。我开始想,也许这是喝醉酒才说的。但他的情形显然不像。于是,我叫他指出他的中国朋友和我们的不同。
很快,他向我提起一些事,比如我们可以公开批评彼此的毛病、口音甚至外表。我得承认,自从来到中国后,我的体重增加了。我的一位朋友看上去长得和我有几分相像,他比我高,但像猴子一样瘦。所以,他们都说我是“他的更矮、更年轻、更胖的弟弟”。我觉得这很有趣,但我的中国朋友说中国人不会指出别人身体上的缺点,并把它当作幽默的材料。在他们看来,那是一种无礼的做法,会让人丢面子。
我觉得有意思的地方正在于此。我通常都是随便称呼我的朋友的,包括这个中国朋友,于是我马上向他道歉。他说:“不,不!我觉得这很新鲜!”他接着跟我解释,当他跟中国朋友在一块儿时,他总是对自己的一言一行小心翼翼,生怕冒犯了其他人。多么奇怪!
好了,再回到我前面提到的那个离开中国的西方朋友。我们之所以成为好朋友,原因之一是我俩都喜欢阅读,我们都对世界抱着一颗探究之心。我们经常一边喝红酒,一边讨论从人类进化到中国为何与西方如此不同等话题,常常数小时不停歇。当我与中国朋友打交道时,我发现他们最缺少的就是这种探究之心。我要说的不是谈政治或宗教信仰,而是进行智力上的辩论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我与中国朋友来往时却没这些事发生,我们之间谈的都是些市井话题:体育、明年有何打算、天气以及其他不需要动脑筋的肤浅话题。
最后,我想谈谈帮助朋友的问题。在西方,人们之所以帮你,那是因为他们想帮,他们喜欢你,我想你会说这友情里面包含某种价值。不过,在中国,如果你请一个朋友向他的表妹的丈夫的前大学老师的室友寻求帮忙,你也会得到帮助。这里面似乎没有什么价值可言,它意味着“这回你帮了我,下次我会帮你”……
我猜自己想努力说明的是,与中国朋友比起来,我的西方朋友对我更开放而随意。我起初以为这是由于语言隔阂,但我现在认为与语言无关,而跟历史有关。在西方,你总是可以信赖你的朋友,你绝不会想他们会背叛你,因为没有类似的文化先例让我们担忧这种情况会发生。不同的历史造就不同的行为,我十分珍视我与中国朋友的友谊,但我有时候真希望他们更真实一些,不要通过某种文化的期待来与我交朋友。
来源:青年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