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萨达姆被判死刑的别样意蕴
 
田文林
 
光明观察

 
11月5日，伊拉克高等法庭正式宣判萨达姆死刑，由此使长达一年之久的马拉松审判工作终于画上了句号。尽管萨达姆还有权进行上诉，但萨达姆将难免一死，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可言。事实上，在美国和伊拉克官方看来，萨达姆十恶不赦，死有余辜，用伊拉克总统塔拉巴尼的话说，“至少有100个理由和罪名将萨达姆处以死刑”。而在国际观察家眼里，萨达姆是只死老虎，他所依托的政权早在两年前灰飞烟灭，这位前总统已完全丧失影响时局的能力和价值。因此，审判萨达姆更像是一场经过排练的戏剧表演，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当然，美国和伊拉克政府大张旗鼓地审判萨达姆，是有着深刻用意的。从美国方面看，当初美国发动伊战，事先没有征得联合国同意，事后也没有在伊拉克找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不仅使美国的伊拉克战争丧失了“程序合法性”，而且也缺乏“实质合法性”。美国“丢面子”倒是小事，问题是正是由于美国师出无名，为伊拉克反美武装大张旗鼓地进行活动提供了充分借口。可以说，伊拉克现在之所以这么乱，很大程度与伊拉克战争的非正义性有关。在此情况下，美国进行补救的唯一办法，就是要证明一点：即使伊拉克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推翻萨达姆专制独裁政权也是值得的。这样，如果能尽可能详细地向世人展示萨达姆政权残暴、独裁的一面，实际也就间接地证明了美国推翻萨达姆政权的必要性和正当性。

此外，尽管伊拉克政治重建进程已经完成，但其明显带有“美国制造”的痕迹，因此，伊拉克当局能在多大程度上取代萨达姆政权在民众心目中曾经占据的位置，仍是很大的问题。而萨达姆是前政权的最后象征，因此如能彻底清算其罪行，也可使民众从心理上告别萨达姆时代，增强新政府的凝聚力和权威性。

值得注意的是，当初法庭对萨达姆指控的罪名多达十几项，但美国及伊拉克最后仅凭“杜贾尔村惨案”就判处萨达姆死刑，显然有些虎头蛇尾，草草收场的意思。之所以如此，恐怕与当前伊拉克乱如危卵的局势有关。自马利基政府上台后，国内安全形势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呈现出日益恶化的趋势。伊拉克现在每月平均死亡人数都在3000人以上，今年10月更成为美军死亡最多的一个月份。这不仅使马利基政府威望日跌，更成为困扰美国的真正难题。过去美国还可以一直借口伊拉克政治进程尚未完成作为搪塞，并由此继续开出“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的空头支票，但伊拉克政治进程结束后动乱依旧，使美国再无话可说，也无计可施。最近，小布什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伊拉克越来越像越战了。对伊拉克政府和临近中期选举的布什政府来说，处死萨达姆无疑是个暂时“轻松”一下的“好消息”。但这也仅仅是一根救命稻草而已。

对日益严峻的伊拉克困境而言，萨达姆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可言。萨达姆尽管曾经在中东舞台上叱咤风云，但现在早已是一只死老虎。目前，伊拉克动荡的最主要根源不是萨达姆残余分子，而是愈演愈烈的教派冲突。事实上，自萨达姆2003年年底被美军从提克里特一处地洞中抓获以来，许多伊拉克人就表示不会再关心这位前政权领导人，因为他的影响已经停留在历史中。

进一步说，即便许多人（主要是什叶派和库尔德人）痛恨萨达姆，希望萨达姆被处死，但这并不等于他们认同现在伊拉克的状况。在萨达姆时期，人们虽然没有自由，但却能够保证人身安全和基本生活，而现在尽管伊拉克有了民主和自由，但却失掉了最起码的安全和稳定。好端端的伊拉克现在成了一个动荡不定、随时可能四分五裂的“失败国家”。而且，这种动荡和分裂已经威胁到每个伊拉克人的生命安全。人们过去主要在公共场合可能会遇到恐怖袭击，而现在即使坐在家里，也可能被其他教派德武装分子抓走并杀死。“乱离人不如太平犬”。对比今昔，人们有什么理由不更加痛恨给他们带来这一切祸端的美国？

说的再深一点，萨达姆之死的真正罪名不是“反人类罪”，而是“反美国罪”。在美国的外交经历中，不乏推翻民选政府，扶植专制政权的不光彩纪录。有人曾问一位美国总统，为什么要支持一位臭名昭著的独裁者，这位总统答曰：“他是婊子养的，但他却是我们的婊子养的。”一言道出了美国外交的实用心态。萨达姆也是例证。他早在1979年就开始“专制”了，为镇压库尔德人和什叶派，他甚至使用了化学武器，但美国对此一直装聋做哑。只是因为伊拉克贸然入侵科威特，触动了美国“防止任何一方独占中东石油”的敏感神经，萨达姆才由“美国的朋友”变成了“新的希特勒”。翻开世界地图看看，但凡被美国扣上“无赖”、“暴政”等大帽子的国家，哪个不是因为反美？所以，对美国掌握话语霸权背景下发出的“民主改造”论，我们还是要多想一想，是不能全部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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