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农村的泥泞马路上停下等人时，车里的几个人闲聊起来，谈到哪些言论让说，哪些言论不让说，说到我那篇被删的博客，大家愤愤不平。这时，师傅发话了：“姑娘，你还是嫩点，人家不让你说，你何苦去说？给自己招惹是非。”
他也明白这个理？看来这个师傅不简单。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下车了，车里就剩我们两人，师傅跟我聊了起来。这不是采访，所以没什么条理，纯属于神侃。下面是师傅的发言，括号里的是我的感触：
“中国现在就是一个你骗我我骗你的状态。比如，你来采访这个律师送法下乡，本来是好事，可是一不小心就会弄成坏事。这个东西好不好，谁说了也不算，得上面的领导说了算。大家就想方设法让领导高兴就成，久而久之，就成了形式主义。”
（看问题很准哪，说到底，原因在于在中国当官不用为纳税人负责，只为上级负责就行。如果不赋予老百姓监督权，这个问题改起来难啊！但是，单个老百姓的力量是微弱的，只有组织起来的老百姓，形成一股强有力的监督力量，才能制约过度膨胀的权力。这个组织肯定不是已经行政官僚化的一些民间组织，如工会、妇联什么的，而是真正的民间组织，现在中国已经有这种组织的雏形存在。但令人担心的是，行政权力由于惧怕监督，很可能会利用手中强大的权力包括执法、司法权对这些组织进行干预，甚至扣上政治帽子）
“在中国当官，成本很低，风险很低，要不腐败一窝一窝的呢。现在和毛时代不一样了，那时的官清廉得多，不想现在的官，一点廉耻都没有。“我们局长一个月工资5000多，我比他少多了，可是我跟农民比，钱还是很多的。这么一想，我就很知足。当官的哪怕还有一点良心，都不会嫌自己的收入少，好歹也得为老百姓做点事来。”
（一个制度好的因素呈抛物线运动，时间越长，好的东西就越少，坏的因素却是自由落体运动，时间越长，越堕落。所以对于官员们普遍丧失廉耻的现状，个人的因素倒是其次）
“我们学人家新加坡、香港高薪养廉，高薪到是高薪了，廉却没养出来，完全失败。我估计香港廉政公署的官员到我们这里来，也得腐败。” 师傅感叹。
（想起前两日看凤凰卫视，香港廉政公署的官员说，香港的官员为什么比较廉洁，因为他们贪污被抓的可能是50%，而内地官员贪污被抓得可能是4%。4%的可能，会让官员为了贪污连死都不怕。他的话让我汗颜。）
“民主、自由确实是个好东西啊，可是到我们这里为什么行不通呢？中国这么大个国家，出什么事都很正常。你把真相告诉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呢？不告诉老百姓，谣言满天飞，不是更不利稳定吗？
（一个开车师傅都知道民主和自由，可见民主观念是多么深入人心，可是还有人说中国现在不是搞民主的时候，真是笑死我了。俺正在看培根的《论人生》，其中一篇就是论谣言和动乱的。谣言多了、乱了，一个国家便不稳定了，但以为消除谣言就能消除动乱则是大错特错。动乱产生的根源在于贫困和群众广泛的不满，只有消除贫困和造成不满的原因，才能保持稳定。这样简单的道理，培根懂，这位司机师傅懂，但我们一些位高权重者不懂！做了这么多年花剌子模国王还糊涂着啊，唉。）
“你不逼他，老百姓谁想做土匪啊？谁不想安安稳稳地过好日子？”
（想想吴思的《血酬定律》那本书）
“现在中国农村最大的问题有两个，一是穷，二是干群关系太差。这第二个很要命，干群关系不好，你再好的政策也贯彻不下去。老百姓的认识很简单，电视上报刘志华怎么腐化堕落，他一看身边的村干部也是这个样的，于是就得出一个结论，gcd的官员全都是这样的。和绅死了，老百姓骂他，纪晓岚死了，老百姓照样骂他，整个社会风气不好，老百姓哪里还相信有很什么好官？”
（这层我还没有想到。是呀，当大家看惯了黑乌鸦的时候，谁还相信天空中还有白鸽在飞翔呢？）
和师傅聊了十多分钟，我感到，他比我接触的很多官员更明白事理，更有水平，不，应该是更有良心，更有廉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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