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玛卿神山

愿

 

■ 沉默

他独自坐在山底最矮的一块石头上，看上去如同地面塌陷的一小部分——
                                                           ——局外人

最后一个亲人过世了。这样也好。
他谢过道士的游神，背着行囊，往前走。
这时候，骨灰的重量
刚好增加一两三分。

“你该带上地图，还有刨子，雨具。”
“不，我只要一包绳子，在路上，好编草鞋。”
“不，我什么也不要，只要走路。”

他从此选择傍晚赶路；
白天，他深藏在树洞中，
或者土地的隐蔽部分。
他从此只用口喝水吃肉，
用眼睛分辨食物和空气的位置。

 

■ 大藏

大藏之地，一个中原的男子不断走路。
阳光像一束神圣而黝黑的天葬刀，
在他活着之前，洗黑他的皮肤。
让雪山面临崩塌的威慑，为神明。
他不代表人类。

大藏之地，陌生人的无知将被洗涤；
在玛卿面前，转经，磕长头，
用二十天忘记名誉和罪恶。
“不要攀登，只能仰望。”

他在回程中录下经书。
神圣的蓝色湖水，
曾将通红的象征不断运往东方。

■ 生死地

直到最后一双草鞋磨穿，
他不再前进或者反抗。
在时间的中部，他让身体萎缩。

在最后的晚餐中，他将所有的骨灰投入河流，
他以经幡裹身，死在地上。
在死之前，他不承认有过亲人，
没有子嗣，没有传统的祭奠；
在死之前，他没有回到祖宗的祠堂，
在淡黄的族谱上，为自己划上句号。

“你死在哪里？”
“在土里。”
“那不是给埋你的地方。”
“我离开的，不是身体。”

2006-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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