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祭鬼仪式暗藏灵魂密码
2006-08-01

北京科技报
 
  萨满教是一种原始宗教,在我国的鄂伦春人、赫哲人、甚至彝族聚居地区都有遗存。现在,在某些地区,萨满们仍旧保持着跳神或祭祀,只有少数老年人还信仰它。偶尔某些患了疑难病症或绝症的个别人,到了无药可医的时候,会在老人或信仰者的劝说下找萨满做个仪式。

  科学家几百年来一直致力于用理性解释鬼神灵魂观念。但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非理性系统曾为世界提供了另一种解释。

  虽然这套系统我们今天几乎已不再使用,但通过研究一些残存的古老仪式,人类学家们却破译着我们的“灵魂密码”———今天一些无法直接解释的精神现象原来与几千年前先民的日常生活有着密切的联系。心理学家则惊讶地发现这些“化石”般的仪式在今天特定条件下仍能发挥作用!

  是什么能够如此顽强地超越光速、穿越时空,千年不朽?是什么跨越了我们短暂的生命,辗转轮回于人类这个物种的生生灭灭中呢?

  “跳神”、“过阴”这种民间仪式在建国初期已经基本销踪匿迹了。但是,在某些城市角落、偏远乡村,还偶尔能找到见过这些“传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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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旬老太讲述“大仙”驱鬼除秽

  五山镇是鄂西北的一个偏远小镇,因为镇上有五座云雾缭绕的山而得名。73岁的刘奶奶是这里的长者,记者几经周折联系到了刘奶奶,2006年7月,她向我们讲述了自己见到的“大仙”杨大宝用“过阴”方法为头疼的老朱驱鬼的经历:

  “过阴”一般要等到晚饭后,大家都要穿深色衣服。那天晚上,老朱躺在床上,他老婆、杨大宝还有我,我们四个人在他的卧室里。杨大宝说不能开灯,在龛上点了三根蜡烛,还是黑,除了杨大宝我们其实都害怕,憋着气不敢出声,听杨大宝的指挥。他从包里拿出一块盖头一样大的青布和三根香,他手里捏着香,燃了,把大青布盖在自己头上,然后就开始大声念叨。大概两分钟以后,他突然昏倒在地上了。

  但是不到一分钟,他浑身抖了一下又猛的站起来,眼里冒光,好像换了一个人。一开口把我们吓了一跳,语气完全不像他自己了,他说自己是老朱家前不久过世的邻居老张头。本来我对这种事儿也将信将疑,可是杨大宝讲话和老张头一模一样,甚至也变成了“夹舌子”!

  我当时心里怕得很,老朱和他老婆也害怕得很,连看都不敢看他,杨大宝用老张头的口气说:“老朱,我没想要害你,只是和你狂着玩儿。晚上是我们鬼出来的时候,谁要你半夜跑出来的,我当时在我家门口抽烟,看你出来了就用烟袋锅敲了你的脑壳一下”我得负责和鬼对话。我赶忙说:“老张头啊,你以前和老朱是老邻居了,他又没有亏待过你,你死了怎么还不放过他呐?”

  杨大宝说:“我没有害他,只是我在下面也没有好吃好用的。”我赶忙顺着他说:“你赶快从老朱身上离开吧,我们给你烧火纸。”

  说了一会儿,杨大宝就又突然倒在地上,好像又昏过去了。一分钟左右,他像睡了一觉醒了过来,就开始干呕,呕了好久吐了点水,就又恢复成他自己了。说来杨大宝也真灵,第二天老朱就跟原先一样可以四处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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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阴”是种民间朴素催眠疗法

  向程,四川南岛心理咨询研究所所长、首席咨询师:

  “过阴”又叫“走阴”,是中国民间具有强烈的迷信色彩的朴素的催眠治疗方法,主要用于处理恐惧症,特别是受惊吓(常常是与死神或魔鬼暗示有关的)的患者。患者不能够用生物医学手段治愈(看卫生所没有用)。为什么?因为患者根本没有病,仅仅属于心因性的“神经性头疼”。

  “走阴”具有强烈的催眠暗示功能,因为被暗示的人对鬼的存在深信不疑,所以,能积极配合,并本能的做出反应。而“在晚上做法事”、“烧香”、 “着深色衣服”等等,无非是要营造一个神秘的氛围,让当事人更容易进入被“大仙”引导的潜意识状态。整个过程也可以理解为一个运用“角色扮演”的原始心理治疗。

  模仿“张老头的口气”,“很像张老头”等等,仅仅是说话人的主观感受而不是事实。一般地说,当我们用一种具有强烈神秘色彩的声音和语调说话的时候,我们自身的语言个性将消失。以一种能够唤起神秘体验的“去个性化”的声音进行催眠暗示。这种“去个性化、原始地、含混的、单调的、接近自然韵律”的声音,可以依据听者的主观体验来诠释和感受。这就是催眠语言的一大特点。

  故事中“大仙”消除患者恐惧的主要理念是:

  一是以死者的身份表达对患者的谅解。

  二是改变死者生前“强势的”角色形象,表达死者现在的可怜、无助、痛苦,以唤起患者的同情、怜悯、自尊、自信,实现在患者与死者之间的爱的沟通。

  大多数“被鬼附身”的人,都是一些在现实生活中胆小的人、不孝顺父母的人或者人际关系不好的人,通过“对话”达成“谅解”和“接纳”,是大仙之所以灵验的原因。实际上,鬼,不过是人类对死亡恐惧的人格化的表达!鬼(撒旦),不过是我们内心的阴影,它存在于我们主观的心灵世界之中,而不是一个客观的实体。

  说到鬼,人们往往会想到宗教中的鬼神观念,特别是对中华文化影响深远的佛教。再过12天,北京后海又将漂起美丽的河灯。对于附近的居民来说,这画面是熟悉的,因为这一天是佛教的“盂兰盆节”,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鬼节”,一朵朵水上莲花灯寄托了儿女对父母的思念。

  其实,鬼节的仪式远不止放河灯一项。王悦居士在文章中为我们描述了他在柏林禅寺参加过的一次盂兰法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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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男信女亲历佛教法会

  七月十五盂兰盆节的下午,柏林寺内一片繁荣。两序大众搭台、放桌、挂幔、摆供。大家忙忙碌碌十分红火,像要迎接诸多贵客赴宴一般。横桌如同一般大会主席台一样,与横桌成“丁”字形的竖案上摆着鲜花、法器、小人。法器是许多精美绝伦的铃铎。小人是童男童女,有六七寸高,各个手执幡幢,在迎请鬼神。这些小人引起了我许多童年的回忆,使我感到亲切、欢喜……

  暮色降临,妙青老和尚在正中就座,两旁侍者给他戴上唐僧那样的帽子,再加上一个绣满各色小人的抹额。竖案两侧是年轻的僧人,穿袍搭衣就座。妙青老和尚举腔高唱,下边众僧人按拍奉和。鼓铃齐鸣,隆重、振奋的弦律回荡在苍茫的暮色中。一唱一和,一阵阵法器的鸣奏声,此起彼伏,呼唤着亡灵,震撼着人心。我立刻想起了楚辞中“魂兮归来”的诗句。妙青老和尚以柔软的双手认真的结着各种手印,双腕上戴着宝石的手串,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使人眼花缭乱。据《瑜伽焰口》经文记载,每一种手印是对一种亡灵的开示……

  入夜,法会仍在继续,并且给诵经与主祭的法师们上茶点。妙青老和尚边念边随手向十方遍撒净米、糖果、钱币,“我今乞取掌中存,普洒法筵常清净”、“我今振铃语,声遍十方处”……大家欢喜地争着拾捡这些吉祥物。

  时至午夜,整个会场人山人海,却无半点嘈杂,肃穆异常。此时唱念皆停,由净慧法师焚香礼拜,宣读疏文,文中是今夜受祭的名单,净慧法师以恭敬平和的声音诵念,每念到一个人名时,他的眷属便离座就地礼拜,大家都很激动,但整个会场却鸦雀无声,一切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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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奠祖先是不是祭鬼

  金泽,中国宗教学会副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副所长:

  神、祖先、鬼是三种东西

  在宗教学上,鬼指的是死去的人的灵魂,独立存在的灵魂,离开肉体存在的。也许是怪物状,也许是吸血鬼,但是在汉族的信仰里,神、祖先、鬼是三种东西。

  有关鬼的信仰以及由此产生的行为和活动,在中国历史中形成了一种鬼文化,它承载着中国传统的文化观念。

  中国的鬼文化具有非常强的道德价值导向。体现最集中的就是中国祭祖的场面,要长子长孙来主祭,这和整个伦理关系结合在一起。而且人要德行好,如果无德,即使你是长子也不让你主祭。实际上是通过一种仪式的形式,祭祖、祭鬼的形式,复制了传统价值观。长子、长孙穿什么样的衣服,站在什么样的位置,外姓人有什么样的衣服和位置等,都有一定之规。

  鬼系统对应的是社会文化价值取向

  如果说,祖先的鬼是一个东西,人演绎出文化的一大套礼仪和程序,先干什么后干什么,向祖先汇报这一年发生什么大事,家里是否人丁兴旺,这是业绩,这一年有什么错事,其实是说给活人听的。这是一种教化。而这一套东西又和国家的法律制度连在一起。过去有“株连九族”,这个牵连的等级和他祭祖的等级是有结构对应关系的。你在祭祖中有多大责任,家里的责任和社会责任你也承担多少。也就是说,宗教仪式的程序,和社会的文化价值取向、社会秩序是对应的。

  研究宗教,我们更多的是看信仰背后的文化诉求和信仰仪式带来的社会功能和社会秩序。功能理论认为,丧葬仪式是使家族、氏族聚在一起,避免因为死去亲人而瓦解,有一种凝聚作用。通过仪式的形式,特别是大家分享食物形式,加强了一个氏族、一个家族或一个群体的凝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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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学者目睹萨满跳神自救

  “普通人所说的鬼多是萨满教的神。比如被淹死的、雷击死的———对于这种非正常死亡,他们会比较恐惧,他们认为非正常死亡的灵魂会更有力量,所以把它们当神供着。萨满就是领神的人。领神就是代表神来发表意见和行动。”

  孟慧英研究员是中国社科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宗教文化研究室博士生导师,她已经研究东北的萨满文化二十多年了。她经历了作为宗教的萨满教中的跳神仪式的日趋衰落和今天成为世界性区域文化研究的热点的变化。并且多次亲历跳神现场。

  60岁的鄂伦春人关寇尼当萨满已经40多年了。孟慧英见到她的时候,她正住在乡里医院,治疗日益严重的心脏病。“她半卧在病床上,吃力地喘着气,脸色苍白。”但有一天,她对家人说“她的神灵又找她来了,让她接神。”于是,家人决定当天下午就带关寇尼到林子里跳神。

  关寇尼的姐姐关寇杰在一块空地上点燃了一堆篝火,又拾些粗大的木根放到火堆上。当木条变成碳状的火块,就把它们撮在铁锨里,绕着场地熏烤。这是在为现场除垢。

  大约4点钟,关寇尼来到现场,正在发病的她头上戴着毛巾以遮风寒,她手里抱着毛毯,这是用来盖身体的。显然她很怕冷。

  “关寇尼开始祈祷,关寇杰不时的‘哦’、‘哦爷’,作为回应。然后关寇杰一人唱,其他唱神歌的女人在旁边和着。关寇杰唱的是:某某人得了某某病,祈祷神灵保佑来治疗病人。她请神来吃月饼、麻花、关头,请神来喝酒。

  但是这时病人仍在呕吐,扑卧在地,不断呻吟。众人把杀好的鸡拿到河边洗净,然后支起锅灶煮鸡。萨满开始不停的旋转,突然她向前倾倒。旁人赶紧扶住她。帮唱的妇女也提高了嗓音。突然萨满的鼓点急促起来,声音及其响亮,只见她浑身哆嗦,又要跌倒,她的儿子赶忙过去搀扶。萨满趔趄着前行几步,终于坐到了地上。萨满稍歇,她要喝水,接到水碗后,她一口气喝下两碗。接着又开始擂鼓,转圈跳跃,一阵急转后跌倒在地。关寇尼反复地跳神,不断晕倒,“我们从6点30分开始记录,到6点45分时她就已经昏倒四次了。”

  当关寇尼又一次醒来时,她要求给她点烟。吸了几口后,她又接着跳神。6点55分,关寇尼坐在地上摇晃着唱曲,众人放声和唱。关寇尼萨满要酒喝,连喝了两碗酒。7点,萨满有一次起跳,一会儿,她说神灵要你们上三炷香。然后在神像前敲鼓,上身来回摆动,下肢不动。一会儿她又要喝鸡汤,然后又跳起来。跳动中,她几番呕吐,就是呕吐不出。她只好要烟抽,暂时休息。帮唱者告诉孟慧英,跳神时萨满呕吐的东西都往鼓上吐,打击根据吐出来的东西形状去判断是什么东西在萨满体内造成疾病。

  萨满休息时,别人为她烤鼓。7点30分,萨满再一次起跳,突然萨满鼓急,狂跳不止,旋转三圈半后,又一次昏倒在地。跳神结束后,关寇尼说,现在舒服多了。

  仪式结束后,大家围着吃鸡肉……

  分析

  跳神是最早的精神医疗

  没有科学工具时人们用鬼神系统解释世界

  孟慧英研究员认为,萨满对病人做法事之后病就好了,这是因为萨满本身是精神象征物。最早的医疗方式其实就是一种精神医疗。

  鬼神观念是柄双刃剑。可以说发明灵魂的人是个伟大的发明家。在以前,没有工具、没有科学知识,解释的工具的时候,所以就用这套鬼神逻辑。到现在我们懂得多了,就不再用鬼神那套系统了。

  但是,人类的思考是从非理性开始的,即使是在今天保持一些非理性也是必要的。因为很多偶然事件我们解释不了。喜欢虚幻想象,这对人并无大碍。如果社会和人都是完全理性的,那么社会和人际关系也将失去弹性。宗教就是产生于非理性,逐渐形成一种文化。文化存在于物质方面、精神方面和制度方面。从一种最开始的想象,到经验的反复,最终发展成一种技术。

  今日美国用萨满仪式进行心理治疗十分火爆

  孟慧英研究员认为,我们一直在说宗教是文化生成的,但是国外有研究显示,萨满跳神的仪式本身具有心理学上的治疗作用。“现在美国还有专门这样的医疗师。”

  孟慧英告诉记者,前两个月,她见到了一个印第安萨满,他已经拿到心理学博士学位,且在美国开诊所,用萨满技术看病。

  “在一九九一、九二年时,国外就在研究萨满。组织者是纽约州立大学的一个人类学系的主任。他萨满教抽象化为几个步骤:首先自己的意识状态要改变,你才能进入萨满的意识状态。改变的手段就要通过声音,通过唱和鼓,要学控制什么样的声音、什么样的节奏、什么样的分贝。然后如何识魂、如何取魂、做些什么样的准备等等。然后识别来路和去路是怎么样的。这位教授培养出很多的心理医生,很多人拿了博士学位开办心理诊所。在国际萨满界他也独树一帜,称为‘新萨满教’。”

  “我们研究文化的萨满教,是把它和历史形态挂钩的,我们研究民族学,它在文化中产生的,我们对它的生理性、生物性、技术性,我们实际上无形中采取了排斥了态度。可是国外一位教授提取了跳神仪式的部分,把它经验化、生物学化、医学化了。很多学者说,他敲破了民族学者的大门,轰动了整个萨满研究界。”

  -文/本报记者 冯静 于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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