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使人丧失的,正是疾病所惧怕的:那种人之所以为人,以及使这世界因之而不再冷漠的感情——爱。爱曾经使忧患者不再痛苦,给绝望者希望之火,她使人们相互携手,使不幸者重新感受幸福……爱使人致力于了解痛苦的根源,知性的增长方使无知的歇斯底里消匿无形,非理性的恐惧也因之无处藏身。
翻开一部人类疾病史,爱与恐惧,知与无知总是交错相伴。无知的恐惧曾使人们活埋天花患者,幽闭鼠疫病人……然而疾病并不因之而消退,反倒愈演愈烈,在无知和恐惧的双重催化下,社会的肌体被摧毁,千年文明毁于一旦,酿成一幕又一幕人间惨剧。
科学的进步使人不再无知,而一代又一代富于同情和爱心的人们努力不懈的结果是我们终于建立起曾有效阻止细菌传染病蔓延的现代公共卫生体系。某种意义上,正是在希波克拉底对人类健康看顾誓言的召唤下,巴斯德开启了对抗流行病的全新时代。虽然或明或暗,在人类对抗疾病的战斗中,总能看到爱的身影。深藏在医生无所表现的口罩和白大衣身后的,是一颗感疾病如同身受的焦灼爱心。
有人把艾滋病称为“同性恋瘟疫”,也有人把它看作上帝对人类“道德堕落”的震怒之果。他们强调改变这一切的关键不在于给病人以同情,医疗的努力也被他们看作有违道德律令的“反自然”。重申禁欲主义的教条,重建道德至上的规条和绝罚困顿而无所依靠的病人被他们认做抗拒AIDS的最好办法。每每闻及这些言论,我总是想起400年前人们有关鼠疫,或者更早到2000年前有关麻风的那些荒诞不经的说法,据说城市之所以遭受瘟疫乃是居民们“道德沦丧,荒淫无度以及崇拜偶像”。但是,一次又一次,科学的证据告诉我们,疾病与道德无关,艾滋病也必定不能例外,疾病就是疾病,仅此而已。面对AIDS,我们不应当迷失方向,终有一天,巴斯德所开创的医学科学将找到彻底击败HIV的道路。
的确,艾滋病过去是、现在也仍然是一个社会问题,即使在有效的药物治疗方法曙光初露,而免疫防治措施也已端倪方现的今天,它在社会方面的影响也还将继续和深化。然而,这种影响却并非全然负面,端在我们如何把握由疾病所带来的启示。如果我们能从对抗疾病的战斗中学会如何尊重他人对生活的自主选择,理解人类行为多元性对社会生活样态丰富性的重要意义,学会宽容和谅解,以及更重要的,激发并始终用一颗爱人之心待人接物,那么在这一意义上,这一代人将在全部人类历史中留下墨彩浓重的一笔。
面对艾滋病,我们已别无选择,战斗必定要在两条战线上同时进行。巴斯德的范例依然启示着我们,而医学科学的力量也已证明,艾滋病只是一个时间和努力的问题,病毒所引发的危机最终还将由病毒自己来承受。另一方面,任何时候,基于人类之爱的社会关怀都是解决艾滋病社会问题所不可缺少的环节。面对疾病,每个人都理当肩负起自己所能承担的那份责任,原因很简单,他和她都是我们社会共同体中的成员,我们有何理由拒绝来自兄弟和姊妹的求助之声?
( 东北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