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爱滋病在线 作者:文/莲子、康琦
——志愿者欧阳的故事
认识欧阳是在红丝带之家的一次恳谈会上。那是4年前的时候,为了组织好这次恳谈会我们多方联系,希望有更多的非感染者参与进来,因为病人们渴望与外界的交流,他们需要更多的心灵慰籍。当时联系了四、五个有意成为红丝带之家志愿者的人,可恳谈会开始了,只有一位志愿者来了,此前一直和我们保持热线联系的欧阳也失约了,这让我们感到开展艾滋病关爱活动的艰难。可恳谈会开始以后一个小时的时候,工作人员说外边有人找我。一个满头是汗的身材单薄、手里提了一大兜矿泉水的大男孩,在我面前出现了,他告诉我他就是欧阳,然后十分抱歉地说,他很忙不能参加这次恳谈会了,留下手里的十几瓶矿泉水和200元捐款,就匆匆地走了。这次,我对他没有更多的印象。
后来在几天以后红丝带之家组织艾滋病人游长城时欧阳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是冬天,可那天天气格外的好,来了四、五个志愿者,病人及家属来了七、八个,加上工作人员,我们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长城最高的烽火台进发了。可一登起山来,我就发现这些病人毕竟体力不支,一会儿就气喘如牛、大汗淋漓,只见欧阳跑前忙后,帮这个病人擦汗、又忙着给另一个病人送水。山上风大吹得人一阵阵发抖,细心的欧阳发现后急忙给病人老李批上外衣。这些动作是其他志愿者做不到的,因为对于大多数志愿者来说,谈谈话还可以,他们忌讳和病人有任何肢体的接触。活动结束了,志愿者们各奔东西,有的再也没了音信。可欧阳关爱艾滋病人的工作再没有停下来。
就在那次登长城活动结束之后回家的路上,欧阳与感染者魏和平乘一辆车回家,路上他们说了什么,现在魏和平都记不清了,可分手的那一刻他今天仍记忆忧新,欧阳塞给我一张写着他的电话的字条,说了声什么时候想喝酒,你找我。就下车了。事情过去了好几个月,那天我心情真的不好,很想找人聊聊,可找谁呢,我突然想起了欧阳,欧阳如约而至,从此以后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心情苦闷时我会想起他,心情愉悦时我会找他分享,每到年节他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发短信进行问候。有困难时我也会想到他,因为他会尽力帮助我们的。一次一个刚刚得知自己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的外地女青年,心情不好,几次想到自杀,是我们艾滋病自救组织的人帮他走出心理低谷。病人的心里问题解决了,可如何帮他解决生活问题是当务之急的,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她可能回重新走上绝路,这时我想起了欧阳,欧阳果然欣然答应了为女青年找工作的事,很快他根据女青年的求职要求为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工作。
病人旭东谈起欧阳这样说:“我是一个老病号了,这么多年接触红丝带志愿者的机会多,我觉得他是他们之中做的最好的一个、最优秀的一个。他一下能够走进你的心里,可能和他所学专业心理学有一定关系,但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为我们服务的诚心。说到具体他干了哪些事我觉得也说不上什么,可你就觉得他对你没有任何的戒心,把你当个普通朋友。时不长他会给你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其实我们艾滋病病人只要别人把我们当成普通人就成了,全社会都这样,歧视、羞辱就没有了。”
走上为艾滋病病人提供帮助的路源于1996年。一个月前的一天上午在欧阳的车上,我们聊了起来,他告诉我,那时通过网络欧阳认识了一位上海的网友,后来这位网友告诉他自己是个艾滋病病人。
我问欧阳“当时你害怕吗?”
欧阳:“有些。可明白了艾滋病传播途径以后,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叫他大哥。大哥的经历有些象《失乐园》里濮存昕扮演的男主角。知道了他的病,妻子离开了他。为了不伤害年迈的父母,不给弟妹们添麻烦,他一直隐瞒自己的病情。他还想过正常人的生活,经营着一家公司,在医院里他为付不起饭钱的病友交饭费,给艾滋病病人捐款。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甚至为我消除一些烦恼。可当我因为工作需要离开他时,他却常常孤独、无助,甚至恐惧。他去世的时候我一直在他的身边,他走得很安详、很平静。他说有你在我心里就塌实了。”
“是什么让他把心中的秘密、生命的相托给了你。”我问。
“是彼此的信任。我现在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让更多的艾滋病人得到帮助,因为大哥的死让我震撼,他知道我今天这样心里一定会高兴的。”
欧阳说,他们跟我们一样,有工作、有家庭、有喜怒哀乐。如果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们比一般病人心理压力更大,内心也更孤独。弱势群体总是被人关注的,但是现在很多的人只停留在猎奇、观望的状态,还有些人只有三分钟热度。而对待艾滋病病毒感染者,需要的不是置身事外的了解,而是设身处地的理解和点点滴滴的关怀,以及让他们有宽松和谐的生活环境。和其他志愿者相比,我做得还远远不够。我希望关注我们志愿者的人应该更多地关注、了解我们背后的这个群体。因为他们需要的不是太多表演式的社会活动,而是实实在在的帮助。我找过很多企业家,他们对我说:“我要是捐助了,人家会不会认为我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也是艾滋病患者啊?”我也接触过一些国际捐助机构,把我的构想和书面计划递交上去后,至今也没有得到回音。
2002年欧阳自费和朋友去河南探望艾滋孤儿,走了4个地方,看到了100多个孩子,给他的触动特别大。对于农村感染者来说,生存是首要的问题。欧阳认为,建立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互助性组织最重要,但是这需要有人资助。
当说到有一些患者接受了一笔资助,现在正在做大棚种植蘑菇的项目时,欧阳拍了拍方向盘,显出特别开心的样子。
我问:从1996年到现在,你有没有受到过打击、想过放弃?
欧阳说,也有疲惫、无助的时候。有时候觉得没有头绪,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了,自己像个“边缘人”。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不过,我能帮5个人就是5个人,能帮6个人就帮6个人。他们开心我就开心。
欧阳默默看着前方的路面,语气中有些忧郁。可马上他又提高声音说,有时候回头看看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觉得有淡淡的幸福感,小小的成就感。从最初的网上相识,到现在有这么多的好朋友。他们给了我更单纯、透彻的心灵,使我对待生活更积极,更珍惜我自己的一切,不再去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
和欧阳快分手的时候,我问欧阳:“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他说:“我的梦想是,找一笔赞助,哪怕只有几万块钱,做一点实业,给他们一个工作的机会,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老在想:我要是中了500万多好啊,全拿出来给他们能做多少事儿啊!”
走出欧阳的车,一阵北风吹来我忙裹紧大衣,可马上我感到太阳还是挺暖的。不觉得天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