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老人一个人在这个藏身茅草棚里的山洞中住了近25年。
老人在锅灶就搭在洞口不远的地方。
老人在洞前的菜地里忙活。
“我们平江有个‘洞穴怪人’,独自在山洞里住了25年。”近日,平江县的一位朋友告诉记者这样一件有趣的事情。他说,10年前在平东县三墩乡任党委副书记的时候,他就听说过当地一位老人有楼房不住,一个人跑到大山里挖一个洞子住下,过着“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式”的生活。前不久,已在县里工作的他因为到当地一位朋友家喝喜酒,心里还惦记着这位老人,特地到山上去探望了一下老人,其生活让他感到老人的确很“古怪”。
记者很好奇,多方张罗,在平江县老干局钟副局长、民政局李利兵副局长和三墩乡领导的热心帮助下,3月27日上午,记者一行人驱车前往平江。
不住楼房住山洞
3月27日中午,车到平江县城;下午一点多,又从平江县城出发,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后,车在大山脚下一条简易公路旁的一座农舍前停下,不能再前行了,我们下车步行上山。
山上郁郁葱葱,山道绵延;山间林深草茂,泉水潺潺,人到此处真有点置身于世外桃源的感觉。不过,我们翻山越岭走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山中的一片山坡前。
山坡上面是茂密的竹林,竹林下面靠山坡搭着一个土砖砌起的茅草屋,屋门洞开,里面黑黝黝的。茅草屋前是一片菜地,菜地周边围着一排竹篱笆,旁边坐着一位老人,正在闭目养神。微风吹起,飘来阵阵花香,远处偶尔还能听到布谷鸟低咕的叫声……“他就是李基佰老人,人称‘洞穴怪人’。”随行的人告诉记者。
老人理了个光头,背也驼了,但眼不花、耳不聋。据介绍,老人今年87岁高龄,是平江县石灰厂的一位退休工人。1981年退休后,他就独自在这里靠着山坡挖了一个山洞,在外面简单地砌了两堵挡风雨的土墙,搭上茅草顶,在里面一住就是25年。自己种菜,自己做饭,除了有时到山下去买些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用品外,一年四季他就呆在山上,这里就是他的家。他的生活简单而有规律,山洞里除了做饭的锅灶和一张土坑般的床,里面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更没有电视机、收音机之类的东西,而他也从来不看电视或听广播,对外面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当问及他是否还记得毛主席时,他说:“知道,他老人家去世了,那是在单位时听说的。”但对上世纪90年代后期的事却浑然不知,或者是根本不关心。
10多年前,考虑到他一个人独自住在山洞,生活不方便,他70岁的弟弟在村里盖了栋新房,三番五次接他下山居住,他都没有同意。几年前,他弟弟过继给他做儿子的李继安在平江县城里住进了宽敞的楼房,也多次要把他接下山,但他仍然坚决不肯。问他为什么一定要住在山上的洞穴里?他总是笑而不答,只有问急了才说:“山上冬暖夏凉咯!”
一辈子都怕女人
“您年轻时谈过恋爱吗?”记者有点调侃地问。李基佰老人连声说“没有没有!”有人继续笑着说:“您年轻时一定长得很帅,肯定有女孩子喜欢你吧。”这时老人像个害羞的大男孩似的显得很不自在,只是“嘿嘿”一笑,躲到一边去了。
当地人说,这个老人生来就怕女人。年轻时只要见到女人他就躲得远远的;如果路窄实在绕不开了,他就要缩头躬身站在一边,眼不眨、眉不抖地等女人走了,才飞快离去。有时不得已的情况下见到女人,他就脸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到了婚娶之年,父母都曾替他着急,四处张罗着给他找对象,可每次热心人替他物色好了人选,他就是躲着不肯与人家见面。
60多岁的徐伴贵是李基佰老人一个村子里的人,她听人说过,有一年,李基佰的父母托人物色了邻村的一位姑娘,事先没有告诉李基佰就将姑娘请到家里来了,而李基佰知道后却躲在自己的房里说什么也不肯出来。到吃饭的时候,父亲揪着他的耳朵才将他拖上饭桌。饭桌上,他也不敢朝坐在对面的姑娘看上一眼,连菜都没有夹一筷子,三下五除二扒完一碗饭就开溜了。这一溜,他居然跑到外面躲了起来,一躲2年时间没回家。打那以后,父母亲再也不敢跟他提相亲的事了。
李基佰老人不信迷信,却很相信所谓的“生辰八字”。他对人说:“我的八字里本没有姻缘。我只能一人过日子才自在。”就这样,他怕女人怕了一辈子,终生未娶。为了给他养老,好心的弟弟只好将自己的儿子李继安过继给他做儿子。
对外人比对儿子好
“我这个爸爸真是古怪,太古怪哒!”说起李基佰老人,46岁的李继安感慨颇多,他说老人确实有很多地方与常人不一样,让人难以理解。李继安过继给李基佰老人做儿子后,老人从没有到他家去过,李继安结婚、生两个小孩、建房子等这些家里的大事,老人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一分钱,而十里八乡的“外人”只要有红白喜事,他却经常赶过去,送个三五十元钱,但送完钱转身就走,从不在人家那里吃酒宴。
“我这个公公真是太古怪哒!”去年冬天,儿媳李昕春花了180块钱弹了一床新棉被送给他,而他却拿出200元钱塞给她,李昕春不肯接钱,他便气呼呼地将被子朝地上一丢,说:“你不要钱,我就不要被子!”儿媳说,真是服了他,惟一让她感觉到有亲情的是,每次她和丈夫到山上来看望老人时,老人就要步行10多里赶到镇上剁几斤肉来招待他们。
老人常对李继安说:“我一个老头子,有退休工资,我不需要你们的钱。而你们的生活条件可以,我也没有必要给钱给你们。”
现在李继安夫妇对老人不但没有半点怨言,反而敬爱有加。据他们说,老人每月有450元退休金,他每月花费不到100元,剩下的钱就是经常做好事。村里人只要遇上什么困难他都会解囊相助。
听说记者来采访,村里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乡亲,他们对老人都赞不绝口。一位60多岁叫李省山的老人说,几年前他在村里的矿上挖长石被砸伤,落下残疾,后来妻子离他而去,女儿也出嫁了,他一个人无依无靠,李基佰老人知道后,每年都要给他几百元的资助。
“这个老人家真是好哟,我们巴不得他活一百岁,一千岁。”一些村民无不感慨地说。据说,李基佰老人几乎给每家每户都当过“义工”,插田、割谷、看管小孩,老人样样都干过,只是他从不吃人家的饭,连水都不喝一口。有一次他帮人看渔塘,过年时,主人送给他几条鱼,他硬是退了回去。
村里有条2公里长的小路,以前是分到各家各户分段保养的。自他来后,再也未见别人修过,因为小路经常被他修得平平整整。
心比女人还要细
“别看他怪,但他为人处世比女人还细心咯。”记者听到不少村里人这么说。
“说实话,我跟亲生父亲睡一个床都有些不习惯,可每次去看他,我却愿意和他睡一个床。”作为过继的儿子李继安,看得出他对李基佰老人还是有很深感情的。他说,别看老人一辈子独身,年纪也这么大了,生活没人照料,但他却非常爱干净,虽然身上的衣服大都是旧衣裳,但洗得很勤,身上没有一点异味,自己的铺也收拾得整整齐齐。
老人的细心还表现在他善解人意,处处为他人着想。据村里人说,老人是个每月拿工资的人,山里人总有手头紧的时候,有人找老人借钱,往往不好意思开口,李爹却能从来人的表情中看出是来借钱的。尤其是有人遇上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时,老人总会问:“要多少?”然后尽力相助。
老人还有一个特点,只要是别人借了他的钱,他不但不催人还,反而像自己欠了别人的债似的,有时在路上碰到,他总是老远就躲开,生怕别人觉得难为情。别人还钱时,他总是说:“还什么,乡里乡亲的。”老人一个人住在山洞里,性格有些
孤僻,很少与别人在一起吃饭,有时就算躲不开,他也经常是让人先吃后自己再吃。有一年过年,他请一位同村的人帮忙炸“团子”(一种用面粉裹肉再用油炸的小吃),炸好后,留出一半给人家,人家不要,他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拿一半转身就走了。
“住在山里习惯了”
采访前,记者多少带有一点猎奇的心理想象这位老人的一切,但随着采访的深入,看到老人的生活怪是有点怪,但更多的却是被老人许多可贵的品质所感动。“当时如果不是李爹帮我,我恐怕会被打成残疾。”村里一位叫苏保国的年轻人向记者说起去年发生在老人身上的一件事。
去年8月,苏保国无端遭一伙“躁子”(无赖)追打,五六个“躁子”将他打倒在地,围着他用脚踹。这情景正好被路过的李基佰老人看到,他大声喝道:“住手!你们这些鬼伢崽,打人比国民党的宪兵还恶,你们想犯法呀!”老人一吼,把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躁子”给震住了,他们一愣,还真怕惹出什么大事来,慌忙散开。老人这才叫人将苏保国送到医院。
“先前在生产队里干活,他一个人用两条牛,牛歇他不歇。”村民谷许田说,李基佰老人年轻时干起活来就是个拼命三郎。后来他招工进了平江石灰厂,在厂里18年,工作是担石灰过磅。那时厂里人少任务重,他每天要担一万多斤石灰。老人一生最怕得“冤枉钱”,他在石灰厂上班时,要是遇上点小病什么的,他要跑到离厂几十里外的医院自己掏钱打针吃药,他怕别人知道他病了,同时他也从来不到厂里报销医药费,他说那是花公家的“冤枉钱”。
退休后,开始他每月的退休金只有40多元,但他从不嫌少。这些年,退休金逐年提高,现在他的退休金每月增加到了450元,他常常对人说,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是在拿“冤枉钱”。“我现在一天班也没上,公家还给我450元的工资,政府真是太好了。”
据了解,老人生活一向节俭,平时粗茶淡饭,自从住进山洞25年来,就没花钱买过什么新衣服,他从过继儿子那里惟一肯收下的东西就是一些旧衣服。
采访结束,我们向老人告别:山里的生活很艰苦,希望老人一个人住在山里注意保重身体。我们说,有时间我们再来看您老人家。老人憨厚地笑笑,“不值得看,一个人在山里住习惯了,住在山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