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艾滋村”防艾黑洞:官员连总理都欺骗(图)
2006-03-28
在当地,记者一周时间里碰到3个这样的送葬场景
 
当地政府的一些做法,让媒体颇有微词
 
村名按手印试图联名反映问题
 
定期体检明明白白写在制度里
 
    核心提示
 
  世界艾滋病日。许多人都关心艾滋病重灾区河南上蔡县的救治情况,并向这里捐钱捐物,却不知道,这里的防艾工作存在种种“黑洞”。
 
  记者通过实地调查发现,在这个被视为艾滋病防治示范基地的地方,诸多鲜为人知的事实却讲述着另外一种令人震惊的真相——连总理都可能被欺骗了。
 
  随着世界“艾滋病日”的到来,本报近来陆续接到一些北京市民的来电,询问如何给艾滋病灾区捐些钱物,他们大都提到了河南上蔡县的文楼村——一个被称为“艾滋村”的地方。
 
  本报记者为此专程咨询著名的防艾专家高耀洁老人。令人吃惊的是,这位备受尊敬的河南老人告诉我们:千万不要把钱捐到上蔡!那里只是一个蒙骗上级捞取政治荣誉的形象工程!持有此种说法的还有更多的知情人士。他们认为,上蔡的防艾工程存在严重的“黑洞”。并且,此类“黑洞”在河南还有多处!
 
  那么,上蔡的防艾“黑洞”到底有多大?这样的防艾“黑洞”有多少?带着这样的疑问,记者前往上蔡、郑州等地,做了为期一周的实地调查。在与村民及艾滋病患者的零距离接触中,令记者始料未及的是,这里的村民最大的不满,不再是对艾滋病疫情的抱怨和愤怒,而是他们的心情屡遭压制。“比艾滋病更可怕的是当地的某些干部!”“有些官员趁火打劫还不让人揭发!”……类似的说法时时出现在记者随后的采访中。
 
  记者采访的第一站,选择在上蔡县的文楼村。
 
  在第一天的采访中,村民就提醒我们,一定不要让干部们发现,不然采访就得“泡汤”。起初,我们对村民的话不以为然。但是,村民的话第二天就被证实。
 
  我们到达文楼村的第二天,村里一个名叫翟兰英的患者刚刚病逝。
 
  我们来到出殡现场,本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村民的感受。但在采访进行到下午时,两辆警车闪着警灯,从村南边的公路上径直驶入村子。有村民立即问记者:“你们是不是暴露自己了?”
 
  村民说:“来不及了,还是先让记者躲起来!”在一个姓王的村民引导下,记者绕过房子来到村后的菜圃里。这位老乡还嘱咐我们:“暂时不要打手机,否则能被他们的探测器搜索到。”
 
  因为不了解情况,所以,一时的变故还真让记者有点紧张。后来才知道,记者先在诊所逗留时,无意中被一个警察遇到,是这名警察通报我们的情况后,警车才随即赶来的。记者无从知道警车到来的真正目的,但当地居民的反应着实令人吃惊。
 
  记者采访实录
 
  调查1 治艾药物成为牟利品
 
  在文楼村的采访中,有不少村民告诉记者,当地医院所开的药物价格,比市场上卖的价要高得很多。
 
  对此,记者开始坚决怀疑他们的说法,因为贫困乡村患者的用药都由国家免费提供。因此,看病时不存在花钱买药问题。然而,老百姓却告诉我们,虽然病号不用掏钱。但是,在处方上还是要标上价格。“标的价格越高,他们以此就可以向国家申请的钱越多。”
 
  自称对这个问题“很有关注”的村民王恒祥告诉记者:“有的药报价比实际价格高出好几倍。”
 
  他向记者列举了中草药“柴胡”,市场的价格是每公斤在24元左右。但是,开在药单上的价格有时高达160元/公斤;针剂“齐立青”的市场价格大约是10元/支,而他们开出的价是96元/支;中药“白花蛇”的市场卖价是30元/500克,但到他们手里涨了4倍。“他们这样做,目的是向国家多要钱。”
 
  “除了抬高药价,还有过期药。”患者孔合里告诉记者,有许多都是快到期的药,有的就干脆是过期的药。
 
  他在现场向记者出示一盒“监酸环丙沙星片”,这盒药是他在2003年买回的,上面标明:生产日期是1999年2月6日,保质期为2年。服用过这种药品的孔表示:“医生对我说,这种过期药品对人体的毒副作用非常大。”
 
  记者所接触到的艾滋病患者,都反映了抗病毒药物的副作用问题。后杨村卫生所的医生陈林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用了一个统计数字。他说,在后杨村,抗病毒药的适应人群占30%,不适应人群占70%。
 
  记者所了解到的文楼村的情况是,刚开始的时候吃这种药的有300多人,现在只有30多人还在吃。
 
  而抗病毒药物副作用的症状因人而异。记者调查到的几种主要症状是:头疼、发烧、恶心、呕吐、起皮疹、不能进食,有些人还伴随着视力模糊。
 
  有村民对记者说,听说原来的药是进口的,后来发的药是过了期的。但对于村民的说法,记者无法在当地得到求证。
    调查2 患者盼望得到定期体检
 
  在一周的调查中,记者通过与几十名患者的接触发现,到目前为止,多数患者已经走出从前的怨恨和恐慌。
 
  但是,他们集中反映的,除了少药的问题,还有一个缺医问题,就是希望对患者的定期体检制度得到落实。
 
  “希望对我们实行真正的定期体检,但是条件所限一直做不到。”患者孔金良说,由于绝大多数的人无法服用价格昂贵的药,而常年只吃上面配给的常规抗病毒药。
 
  时间长了,有的出现严重抗药性、有的出现药物排斥反应。严重的还导致肌体免疫力下降,直至引发药物中毒。
 
  这种情况在文楼村患者程广山那儿得到了印证。由于程的经济条件相对好些,他经常自己花钱去郑州体检。在他向记者展示的病历上显示,他的CD4(免疫细胞)8月份还是196个单位,到9月下降到121个单位,“医生说假如我继续吃一样的药,死之前我的眼睛可能先失明了”。
 
  据程介绍,国家有规定,对病人至少一个季度体检一次。然而,文楼及邻近的几个村,差不多有一年半了,都没人过问此事。“如果国家在这里有专款,那么这笔钱花到哪儿去了呢?”程说,自己每去一趟郑州,连体检带路费大约在350元,如果再想到北京查病毒载量,花费至少在1600元以上。“所以,村里几乎就没有人花得起这个钱。”
 
  “这只是一件事,缺医少药在我们这里太常见了。”群众问记者,县防疫站究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巨额的“抗艾”资金究竟流入到谁的腰包?“你们能否请北京的领导来我们这里,治一治‘艾防干部’们的病?”
 
  调查3 医生工资无端被克扣
 
  上蔡县芦岗乡是艾滋病高发区。因此,在乡辖的所有行政村里,设置了将近50个医疗诊所。其中,规模最大、医疗条件最好、接诊人员最多的要数文楼村医疗所。“但是,省卫生厅规定给我们的待遇,县、乡财政一直没有兑现。”
 
  张阁,是文楼村医疗所唯一的主治医师。2001年5月1日,张大夫服从组织安排进入疫区,专门从事艾滋病的救护工作。但是,当初县里给自己的待遇许诺,自己自始至终没有享受到。对此,张大夫拿出河南省卫生厅的有关文件。上面的相关规定是,对被调入疫区的医护人员,在档案工资以外,每月有300元左右的特殊补助。
 
  “按照省厅的规定,我每月应该有1460元的收入,但实际上自己现在只能领到800元。”张大夫说,自己是诊所里唯一的主治医师,仅档案工资就应该有1160元。他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工资在哪个环节被截留了。不但如此,当省厅来人检查时,这里的领导不让我们反映情况,而县有关部门竟然将自己800元的工资一分为二,将其中的档案工资列为500元,剩下的300元被当做补助,“这样,他们向上面就有了交代。”
 
  和张大夫在一起工作的还有另外5名医护工作人员,他们中也没有一人拿到300元的岗位补助。相比之下,其他40多个诊所的医护人员,就更不可能拿到这笔钱。“我们在防艾一线工作多年,得不到额外的奖励难道还要扣除应得的补助?”医疗所的一名副所长说,常年工作在这里,工作量大、危险性强,医护人员没有节假日,全天必须24小时在岗,“我们为病人可以做到兢兢业业,但是,工资无端被扣掉,我们思想上难免有情绪”。这位副所长说,他们的工资被拿走,县里的领导不是不知道,而是一直掩盖着。
 
  调查4 统计“失误”,向总理多要8000元
 
  为了获得上级领导的肯定,县乡领导不仅对“乱说乱报”的人采取压制手段,而且必要时还会专门请人“美言”。现在,村里有五六个人几乎成了汇报专业户。
 
  2003年年末,中央领导到疫区看望群众。“结果,被中央领导点名的群众被人群莫名其妙地‘挤掉’,而事先被安排好的人却被推上前跟领导谈话。”住在村西口的王保国回忆当时的情景,领导先说了自己的名字,作完自我介绍后,就说“我看望大家来了,希望大家有什么说什么”。这时候,县乡干部一下子全部站到第一排的位置,他们将早已安排好的人推上去,向领导汇报,自己是如何得到地方政府的妥善照顾,“有的甚至冒充艾滋病患者向领导汇报。”
 
  “比这个更恶劣的是,有的干部竟然在行为上欺骗领导。”7组的村民王恒祥告诉记者,去年春节,温家宝总理来到文楼,和老百姓一起过春节。当时,总理提出给文楼村民每人发10元压岁钱,文楼实际有3217人,而报上去的数字却多出883人,“这件事至今还在向我们捂着。”
 
  要“压岁钱”的事,文楼村支书刘月梅并不否认,但是她向记者解释,“那是各村(指自然村)在上报人数时,出现的统计失误。” 但“失误”得来的钱,至今没有退回。
 
  调查5 将“乱说话的人”堵在家里
 
  文楼村是上蔡县病情相对严重的地区,因此,国家和省有关领导的现场指导或调研工作,也大多选择到这个村。但是,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每次有上级领导来访时,总有一些“乱说话”的人被堵在家里。
 
  “11月21日,国家计生委领导到文楼检查工作,我就被县里派的人堵在家里。”患者程广山说,为了能见上北京来的领导,自己坚持要出去,说是要去诊所看病。但是,“跟班”的人一直跟随着到诊所,为了能拖住自己,负责监控他的人,有意将后来的病人安排在他的前面。这样,他最后还是没有见到北京来的领导。“我不知道他们(指当地领导)为什么不让我们与外来的领导见面,我只想了解一下上级是如何关心我们的。”
 
  35岁的程广山,得病前曾在外打工,有些见识。得病7年来,除了知道自己每个月能领10元的补助(今年上调到12.5元)和日常的一些免费治疗外,其余有关国家对艾滋病的帮扶政策,他一无所知。“包括许多热心人给我们的捐助,只听说过,没有见过。”
 
  像程广山一样持有疑惑的,在文楼大有人在。父母和哥嫂全是患者的5组村民孔万里,2004年4月21日,他因为当着领导的面“乱说话”,后被警察抓住拘留15天。“我现在成了县里重点监控对象。”孔万里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领导来,自己就有人“跟班”。最多的时候在2004年11月下旬,当时,是国家卫生部来人检查工作,在卫生部领导还没进村前,他就被6个陌生人堵在家中。
 
  调查6 4麻袋鞭炮庆祝县委书记免职
 
  在河南省确定的38个艾滋病重点灾区中,上蔡县占了28个。与这个县的贫困面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原县委书记杨松泉的尽人皆知的绰号:“杨半亿”。当地干部群众不无讥讽地笑着对记者说:什么“杨半亿”?应该叫“杨全亿”!不少受访者还向记者提到杨松泉的以下绰号:“三贪书记(即:贪权、贪钱、贪色)”、“土皇帝”、“杨色狼”。
 
  包括县人大主任罗凤升在内的许多干部群众向记者证实:今年8月19日,杨松泉被宣布就地免职。当天下午,整个上蔡县城鞭炮声四起。据描述,其情形“比过年还热闹”。尤其是县委、县政府门前,鞭炮碎屑装了几麻袋,有两个捡破烂的为争几麻袋鞭炮碎屑竟当众打了起来。一位干部模样的人一下拉过来四麻袋鞭炮,免费发放给群众燃放!一位老干部在现场肯定地说:“驻马店九县一区,杨松泉是十年来被就地免职的县委书记第一人!”
 
  目前上任的上蔡县委书记、县长,包括县委组织部一位副部长在内的多位官员向记者承认,上蔡目前确实处于“非常时期”。
 
  至于杨松泉的被免与防艾工作有多少关联,当地有关方面拒绝做任何回答。但有关他“搂钱”的众多故事却在当地干部群众中广泛流传。
 
  调查7 地方官员回避艾滋黑洞
 
  没去过疫区的人,总觉得那是个人间地狱。实际上,记者这次去上蔡采访,真切感受到生活在疫区的群众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强、善良和质朴。相比之下,当地政府的部分官员却让记者为之心凉。
 
  记者就疫区卖假药问题来到县卫生局,准备向翟留国局长求证。然而,翟局长对于记者的提问,以一种不屑置辩的口气说:“我能坐在(局长)这个位置上,我就知道你们想要什么?”紧接着他告诉记者,“但我不会向你解释,没有必要。”在记者的再三追问下,极不耐烦的翟局长拿出治疗艾滋病的《药品目录表》,但也只是在记者面前一晃而过,“我不会让你看的。”
 
  县委宣传部对记者采取了“三不”(不接受任何采访、不提供任何材料、不让记者接触任何群众)政策,是记者没有想到的,不仅如此,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刘姓副部长还“正告”记者:“无论是杨书记的问题,还是艾滋病的问题,我们都不可能提供任何材料。”甚至连记者索要一份政府工作报告都遭到拒绝。刘副部长还一再称“只有你们敢采访如此敏感的问题,简直是幼稚!”他并“真诚地”告诉记者:“要想想你们的安全,我们可以调动警察将你们抓起来!”
 
  尾声
 
  结局无言
 
  记者离开上蔡到郑州,就有关问题请教有关“民间防艾第一人”之称的高耀洁老人,这位备受尊敬的老人表示:“上蔡我早就不愿去了,我发誓一片布条(指外面托她捐的钱物)也不会给上蔡,因为那里只是一个‘欺骗舆论的形象工程’!”
 
  “不过我告诉你,连上蔡这么有名的地方都这样,其他地方有多少黑洞可想而知了。”老人不无激动地拿起一堆材料说,这些材料来自开封、信阳、安阳、商丘等地,都是政府宣称没有艾滋病病人,实际上是艾滋疫情很严重的地方。这些地方因人们缺乏艾滋病知识,当地政府隐瞒艾滋疫情,没有被社会了解和关注。老人说:“我想把掩藏着的艾滋村打开、曝光,让社会知道这的艾滋病疫情真相,探查那些被艾滋病拖垮的家庭,解决孤老和孤儿的生存问题。”
 
  但是,这位79岁的老人情不自禁地流着泪感慨说:“我老了,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不知道能干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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