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民办颐养院举步维艰
2012年07月24日
社工花姐正带着老人们做手指操。
一位老人在娱乐室里看电视消磨时间。
“为天下老人排忧，替忙碌儿女尽孝” ,一家颐养院的大幅广告牌首次打上了澜石大桥……到2015年，佛山老年人口将达66.65万之众，养老市场的前景为不少人看好。然而现实中，市民对民办颐养院接受程度如何？民办颐养院生存状况怎样？
上周记者走进了颇具代表性的张槎福星苑颐养院和南庄幸福颐养院，两家颐养院都拥有优美的环境，崭新的硬件设施以及专业的护理服务，但因为地理位置稍显偏僻，入住率并不高。
入住率不高的背后，民间资本介入颐养院的热情已然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击。
环境宽敞优美 “候鸟老人”来自五湖四海
现场一？？
福星苑
“人人都说养老是个大市场，但是当我们真正介入这个市场，才发现要运营得好真的很困难，很让人头疼。”无论是张槎福星苑颐养院，还是位于南庄石南大桥下的幸福颐养院，都经历了或者正在经历民办颐养院运营的举步维艰。
这是一个夏日的午后，记者还未走进福星苑颐养院内，悠扬的粤剧声就已入耳。与张槎周边繁忙的工厂、路人相比，福星苑内是一片宁静安详的“慢世界”，这里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两三位老人正坐在树下纳凉聊天。他们背后的小黑板上写着每周菜谱：肉丝炒青瓜、鱼尾芥菜汤等等，在这里，有经济能力的老人还可以自行加“料”。
“相比在闹市区的公办敬老院，民办颐养院的环境一流，但是大多租用在较为偏远的地段，市民的接受程度和颐养院的生存问题还没有得到很好地解决。”福星苑负责人开门见山地向记者表示。这家民办颐养院在艰难中度过了它的四周岁生日。
相比四年前，记者可以明显感觉到福星苑的人气旺了许多。占地面积8000平方米、建筑面积5000平方米的颐养院，设有单人床、双人床、多人房床位共200多张，目前已经有80多位老人入住，其中又以自费的高龄老人居多。
而护理服务人员的力量也在不断壮大，并不断有新鲜血液补充进来，20岁的小伙子张遥、年轻温婉的护士黄燕……他们都是立志服务老人的年轻人。而负责具体照料工作的护工也已经有十位，护工队伍也保持了相对稳定。
作为民办颐养院，福星苑的服务对象设定为没有传染性疾病，没有持续的暴力倾向、自毁或者自残等行为的长者，院内还设有特设服务区域，服务对象包括残障人士、心脑血管后遗症、老年痴呆、病后康复、临终关怀。
四年间，由于颐养院的经营持续亏损，创办人已经易主，新的负责人引入了全新的管理理念。
“您可以看到所有的床位情况、入住老人名单等等都在这张大表格上，入住率、老人情况等都可以一目了然。”办公室负责人张黎是个从企业转型到颐养院的年轻人，她说，如果说这里的老人来自五湖四海有点夸张，但老人们来自“湖北”、“湖南”、“三水”、“里水”、“大沥”、“港澳”等地，范围颇广。
记者发现，值得注意的是，入住老人中有一些是随子女南下的“候鸟老人”，有一些则是从香港、澳门地区退休回来养老的独居老人，正是因为他们的入住，相比四年前的冷清，今天的福星苑俨然另一派景象。
入住老人们的性格迥异。开朗潇洒的周婆婆已经80多岁了，因为腿脚还好，她专门办理了颐养院的出入证，早上6点多自己去附近的银天阁饮早茶，太阳落山后自己又乘车跑回家去看看儿孙。这会儿，她又来办公室向院负责人请假。她的观念是，“人活着就要潇洒地享受生活。”居住在颐养院的小单间里，她还会精心买只乳鸽来煲汤，美滋滋地享受着颐养院的晚年生活。
年纪大却不给儿孙添麻烦，成为令周婆婆这类老人最引以为豪的事。事实上，三五老友呼朋引伴入住同一家颐养院也成为新的现象。
86岁的霍婆婆是澜石人，2009年7月入住福星苑颐养院的一个单间。她热情地带记者参观了自己的小屋：“最主要是不想麻烦子女，这里离家也挺近，又有老友一起开心，有护士，挺好。”她还告诉记者，女儿、孙子有空也会来颐养院探望她，有时想念孙儿们了就到楼下办公室打电话回去，再加上周末还有三个志愿者定期来陪她聊天、娱乐，感觉挺自在、开心。
筹备一年 巨资投入仍显冷清
同样是民办颐养院，位于石南大桥下的禅城区幸福颐养院把巨幅广告打到了佛山大道上。霸气外露的广告显示颐养院“为天下老人排忧，替忙碌儿女尽孝”的定位。幸福颐养院把招收对象定位为全国，并优先佛山老人入住；而在百度输入该颐养院的名字，颐养院的视频也首先弹了出来，大树、凉亭、草坪、流水……优美的环境别具吸引力；接下来，市民还将会在多趟公交车车身上看到幸福颐养院的广告。
“无论是把大幅广告牌打到城市主干道上，还是设置在流动公交车上、制作视频放到网上，颐养院仍旧面临运行艰难的无奈。我们从去年7月开始筹备，到今天已经筹备了一年之久还没有剪彩挂牌。前期投入已经数百万元。”该颐养院负责人潘主任告诉记者。
相比南庄大道的繁忙，炎炎夏日的午后，星愿颐养院院内的绿荫为老人们搭起一片清凉宁静的天地。这个占地四十多亩的颐养院，其前身是石湾工人疗养院，“我们去年来到时，这里已经荒废了二十年之久，院内的荒草有一人高，全部是我们一点点清理改造，才有今天这样的面貌。”潘主任说。
记者看到，大院内的地面重新平整、房间全部重新改造，安装床头呼叫器，启用40多个摄像头等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再加上院内保留下来的参天老树，疗养环境可谓非常舒适，正因为此，颐养院在筹备之初雄心勃勃，其定位是面向全国老人。
但是目前入住的老人仍旧主要以南庄周边几条村的老人为主，数量也刚刚突破两位数。事实上，此时的颐养院正像是四年前的福星苑一样，虽然环境优美，但整体比较冷清。用该院负责人的话说：“再一流的硬件环境，再多形式的宣传广告，很多人能否真正接受入住民办颐养院，其实还是打问号的。”
按照原计划，颐养院一期设置163张床位，二期设置100多床位，三期还将在院后的空地上盖起一栋现代化高楼，设置一千张床位，以高标准提升颐养院的现代化服务。预计总投入将达到3000多万元。
■纵深
民办颐养院如何弥补养老大缺口？
“机构养老的巨大缺口下，很多人都以为，养老是个非常有潜力的大市场，但即使是有资金实力雄厚的投资人介入，民办颐养院的生命力和竞争能力都还很脆弱。” 为了接手单位转制后留下的养老院，2009年，禅城人陈先生专门参加了相关部门举办的创业培训班，但是这几年的实践下来，他却不得不感叹，民办颐养院其实是一个高投入、微收益的专业领域，没有政策层面的扶持机制很难立足。
四年亏损百万护理行业人力成本激增
“民办养老院是一个公益性的微利加风险性行业，的确不容易尝试。”有业内人士透露，福星苑四年时间亏损将近百万就是一个例证，原本按照测算，只要入住一百位老人，福星苑颐养院就可以维持基本的收支平衡。四年间，福星苑的创办者已经易人，新的创办者致力于从更为专业的管理提高运营效率。
对于大手笔打出巨幅广告的幸福颐养院来说，只有先期入住达到100多位老人，才能考虑和实施下一步扩大服务规模的计划。但显然，目前刚刚达到两位数的入住人数，与原计划有不小距离。“一期看不到回报，接下来也鲜有余力扩大规模，很头疼。”
“民办颐养院前期投入大，投资回报周期时间太长，入住率不高，有的仅土地租金就很难支撑下来。”一位民办颐养院负责人告诉记者，如果没有投资人雄厚的自有资金实力，颐养院早就要关门大吉。“最艰难的时候，只能是靠着热情硬着头皮做下去。”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护理行业人力成本相比四年前，已经上涨了一半，即使保守估计也有40%。”福星苑负责人告诉记者。佛山高龄老人越来越多的大趋势，对提供为老人服务的护工要求很高，但是护工招工却越来越难，尽管人力资源的投入已经增长了一倍，“但还是面临人员流失的问题。”
政府职责需明确床位补贴何时落地？
市场需求大，政府机构养老缺口大的情况下，民营颐养院却举步维艰。记者获悉，尽管政府层面对这些民办颐养院给予了税收优惠，但是颐养院大多认为，这种优惠对于民办颐养院的可持续发展来说仍旧是“杯水车薪”。
“政府的职责首先应该予以明确，呵护民间资本参与创建福利机构的积极性，一些政策不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甚至是根本不见雨点。”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如何盘活和激发民间养老机构的作用，政府应从何种角度对民间养老机构进行介入和扶持，甚至是如何提升老年人养老服务购买力、提升专业化养老服务队伍，对于已经迈入老龄化的佛山来说，这些政府职责都应该予以明确。
还有民办颐养院负责人则认为，一直以来，民间养老机构的地位和作用其实并不明确，对于养老服务水平的评估体系也亟待建立。
有消息人士透露，借鉴广州施行的民间福利机构每床位补贴1万~1万5千元的做法，佛山方面也已经提交了相关报告。预计未来，佛山民办养老机构将会获得的每床位一次性补贴或为5000元左右。
■趋势
趋势一
全面迈入老龄化社会的佛山，80岁以上的高龄老人越来越多，这对民办颐养院护工的从业人群、护工的专业服务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能够像周婆婆那样潇洒地去喝喝早茶、霍婆婆这样能够正常和外人交流，亦或是和老友们在一起搓搓麻将，在颐养院的高龄老人中并不常见。记者发现，目前入住颐养院的老人中，以需要全陪护理的高龄老人居多。
以福星苑的情况为例，“入住的八十位老人中，90岁以上的就有10多位。”事实上，这与整个佛山的情况一致。数据显示，去年年底，佛山户籍老人已经达到56万，占户籍人口的15%；其中，80岁以上老年人口7.63万，占老年人口数的13.58%，高龄化趋势明显。而未来，佛山将会有多老？官方的数据显示，预计到2015年，佛山的老年人口将增加到66.65万人。
“这两位婆婆是从香港回来的，没有子女，只有侄子提供每月的护理费。”无论这些老人的过往人生中曾经有多少精彩故事，但到了90多岁高龄，她们只是一整天都呆呆地坐在轮椅上，等待护理员喂饭、翻身，听不到、讲不出、夕阳光景显得有些落寞。
而颐养院护工需要承担的护理任务又特别的繁重。“我现在每个月收入有三千元，但是护理任务太重了。每天要根据医生建议，对这些需要卧床照料的老人进行合理的饮食搭配；每天要喂食，推他们晒晒太阳，给他们翻身、擦拭身体，防止生褥疮……”一位护工告诉记者，一周七天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每天程序式的翻身、擦身、喂水喂饭甚至端屎倒尿这些活，我的工资并不算高。”
高龄老人越来越多，护工难招、难留住，也是民办颐养院最为头疼之处。
趋势二
民办颐养院的服务从最初的照料护理，已经发展和扩大为社工志愿者介入颐养院服务、专职医生从事医疗服务、设立临终关怀室等服务项目，这对民办颐养院的专业性要求越来越高。
“民办颐养院的管理和运行专业性是第一位的。”福星苑现任负责人告诉记者。记者了解到，不少人看中了佛山养老市场，但真正进入到这个市场后才发现，颐养院的护理对象很特殊，围绕着公益性和专业性的要求，服务好不好其实不仅仅是颐养院的硬件如何、护理水平如何，对老人的心理慰藉、能够获得的社会关注等方面都是服务水平的衡量标准。
在入园程序中，先由院方对老人进行评定，家属应该将老人的病史和性格等告知院方，院方根据评估选择建议老人的护理级别。入住单间或者选择特级护理的，每月费用将近2000元，然后院方与家属签订托养协议。而在民办颐养院的专业服务队伍中，既有经验丰富的医生护士，也有在公办敬老院工作多年有一定经验的护工。
经常定期前往福星苑的社工花姐就职于福利机构，“花姐经常介入到老人的心理慰藉等等，还有志愿者团队也常常来颐养院。他们的作用是不能替代的。”据悉，在禅城民办颐养院中，社工与志愿者团队是这里的常客。“老人们离开家庭、离开社区，住进颐养院，精神交往的需求与情绪的疏导都是很重要的内容。”
记者还注意到，幸福颐养院正在筹备的临终关怀观察室更显温馨、细致。记者看到，三间小房间里，弥留之际的老人将在这里安详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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