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易中天讲演和看他写的书,都是一件轻松有趣的事情。以前在电视上看见他听见他,感觉他是个睿智的人,现在看了他写的书,才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历史知识知道的不少,并把它们当作故事讲给大家听,这种能力还是令人佩服的。至于历史研究,易中天并没有显出多么高深,实际上,看他对历史事件的叙述,就其内容不过是触及了现象,并无新意可言。我们当然不必因此而对易中天的讲演有什么埋怨,毕竟他和我们一样生活在现代,敢于上电视去讲这些人所共知的现象,也是需要一些胆量和勇气的。
然而,易中天很受大众的喜欢,受到了很多人的追宠。
我保持中立;说不上多么喜欢,但却买了他的书,并且看的津津有味。
易中天之所以会受到喜欢和追宠,首先在于他把历史当作故事来讲。与其说易中天对历史有所研究,不如说他对人的心理有所研究,深知现在的人生活压力巨大,已无暇顾及历史知识,而作为炎黄子孙,根子上有着了解祖先事迹的意愿。枯燥呆板的历史教科书只能让他们在精神和体力上受累之后,再让心受累,因此他们需要类似于看电视剧,但又不要太多演绎成分的一种轻松方式来了解过去,恰再此时,易中天出现了。易中天早就出现了,不过是一直潜伏着,直到机会来临便适时的跳了出来,迎合了大众的口味,并且成了气候。易中天似乎是个机会主义者――这个词汇现在已经不时髦了。
易中天讨人喜欢的第二个原因,是他独特的叙述方式和讲演技巧。易中天讲故事不罗嗦,甚至有些地方很直白简单。历史总体来说是一个沉重的话题,直白和简单在历史讲演中是浅薄无知的表现,而易中天用的恰到好处,直白简单的一句陈述,反倒显得深奥了,勾起了听众的思索。对别人讲述某件事情,最忌讳的就是罗嗦和反复强调,罗嗦是对听者接收力和理解力的蔑视,反复强调是对听者智力的怀疑。易中天很聪明,他也知道听众很聪明,所以改罗嗦时就罗嗦,不该罗嗦时就简单。
易中天讨人喜欢的第三个原因,是他言语中不时冒出的诙谐。引人发笑的能力分别用风趣,幽默。诙谐来形容,意思很接近。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词汇,是因为这种引人发笑的能力存在着级别划分,风趣是高雅,幽默是机智,诙谐却难以定义,有点儿卖乖,有点儿哗众取宠,如果把风趣和幽默定义为知识和学问的积累,而后自然形成的一种能力,那么诙谐则是一种技巧,是可以连出来的。听易中天讲故事,感觉挺风趣,看了他写的书才发现,他引人发笑的能力其实就是一种技巧,这种技巧在他的书中随处可见,不必一一列举了。说北京人特能侃,这种侃与知识和学问无关,那地方的人说话都那份德行外地人很难学会。说一个人特能侃,带有着贬义,基本等同于这人特能胡说。在“侃”字前面加一个“调”字变成了“调侃”,味道就不一样了。能把“侃”调出一些味道,大抵是需要一点儿学问的,易中天就特别能调侃,这在他“美学”的讲演中有着充分的展示。在他的书中有一篇“大话方言”,其中有一段“北京流行语”,议到了“侃”字,包括有“神侃”,“胡侃”,“侃山”,“侃爷”,易中天可以归属哪一类呢?比较一下,觉得哪一类对他都不合适,只能说,他之所以这么能侃,大概也是研究方言取得的一个成果。
综上所述,得出一个结论;看易中天的书不累。
能把这种近似学术著作的书写到让读者看着不累散文份上,也不是容易的事,易中天做到了,这与他姓易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原本是要说“男人”的话题,一提笔就扯到了别处,现在回到话题。
在“中国的男人与女人”一文中,易中天把中国男人大致分为了“奶油小生”“江湖好汉”“忠臣孝子”“大老粗和小白脸”,这样的分类本身没错,因为中国男人中确实存在这样的男人,易中天对他们做以评判也没有错,因为易中天有说话的权力(反动话除外)。做一门学科的研究,里面会有很多的分支或研究其中的一支,或同时研究几支,或研究总体,都是可以的,好比数学研究,其中有微积分,有函数,有概率等等很多。把研究成果或心得写出来让大家分享,互相讨论一下很有好处。但如果把一个分支或几个分支当作总体侃侃而谈的话,就难免有些妄自尊大了。起初以为易中天只是对中国男人中的这几种类型做以评判,后来发现易中天把“奶油小生”“江湖好汉”“忠臣孝子”“大老粗和小白脸”当作了中国男人的全部。换而言之,中国男人除了这几种再无其他――易中天议完这几类,就开始“寻找男子汉”了。
我并非小肚鸡肠,也并非是其中的一类,因为自尊心受到批判而愤然不平,易中天的分析很透彻,显然是费了很多的精力做了研究,问题在于我老忍不住在想,易中天属于哪一类男人?
如果是一个女人,从女人的角度来评判男人,正确与否都会被男人接受,易中天作为一个男人,并且是一个中国男人,来评判中国男人,这是很需要一些勇气的,因为这事有点而危险,弄不好会把自己给装进去。易中天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他说中国男人“曾经有点儿问题”而且还是“好像”,不大敢于确定。
易中天似乎是在评判过去的中国男人。“奶油小生”中他举的例子是《白蛇传》中的许仙,《天仙配》中的董永,他们是“身材纤小,皮白肉细,没有胡子的男人形象”这类男人因为缺乏胆量而“不算男人”。“江湖好汉”中举例的是李逵,武松,他们是“好汉不好色,好色不好汉”,因为“无性”“无爱”而失去了男人的身份。“忠臣孝子”中举例的是刘备的“善哭”、宋江的“善跪”,这样的男人“哪里还算男人”。说的不错。如果易中天就此打住,把此文作为中国古典文艺作品中男人形象的研究,会成为一篇不错的学术论文,然而易中天的本意并非是说古代的中国男人,他要评判的是现代中国男人,在接下来的一节中,评判的对象就变成了“大老粗和小白脸”。“小白脸”这个称谓过去就有,与“奶油小生”相同或者近似,“大老粗”却是近代的词汇,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易中天对“大老粗”“并非又老又粗”而是“粗俗而不文雅”的评判是到位的,在这里要说的不是他对议论对象的评判,而是说议论对象时代面貌的转换,把“曾经”有的问题一下子带入了现代中国男人身上。“奶油小生”的细皮嫩肉胆小怕事,“江湖好汉”的无性无爱,“忠臣孝子”的好哭善跪,也跟着变成了现代中国男人的写照。这似乎也没错,现代中国男人中也不乏有这样的男人,即便如此,恐怕也不能忘下结论,说他们不算男人。男人怎么定义呢?除了身体特征可以一两句概括外,其他的特征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总结了。词典中有关男人的解释很简单,一是“男性的成年人”二是“丈夫”。这样简单的注解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全面的解释只能越描越乱,并且也不方便作更多详尽的解释,二是男人基本特征就是与女人不同的性的差异,性功能成熟的就是男人。“奶油小生”“江湖好好”“忠臣孝子”“大老粗和小白脸”都是男人,不过是男人中的一部分,他们代表不了全体中国男人,更不能在“中国男人”这样大的命题中,只拿这部分人作为论证。再则说,男人为什么就不能是“小白脸”呢?“善跪”“好哭”又有何妨?“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说再特定的场合中,男人要保持应有的意志和气概,并不是说要男人都变成铁石心肠,在什么情况下都要把紧泪腺,不让眼泪流下来。易中天在议论这样一些男人时,重点并不在于他们的外形,更多的是这样一些男人的性情,或孱弱,或粗俗,或虚伪,“不像男人”。性情这玩意复杂善变,没有那个人独具特别鲜明的某一种性情,柔弱寡断和刚愎自用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兼而有之,叫“刚柔相济”;多愁善感和英勇果断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共存,叫做“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胆小慎微和勇往直前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共住,叫做“大丈夫能屈能伸”。看看自己,再看看身边人,就会发现每个人都有着多重性格,体貌特征或许是与相呼应的性情有着一致,却也不排除与之相反――看似柔弱的“奶油小生”未必就不会成为“江湖好汉”,相貌凶悍的彪形大汉也可能是胆小如鼠。
看易中天这篇“中国男人……”,我心里一直有着纳闷;易中天是站在什么样的高度来评判中国的男人?甚至有了些错觉,这个易中天是不是那个电视上的易中天,要么这个易中天是个日本男人,因为他们的确很在乎中国男人的强胜,会把他们挤在身后,要么这个易中天是个中国女人,因为只有她们才会最关心中国男人的骨气和阳刚。我的这种纳闷实际上是对易中天的佩服的转移,至少在我,是不敢这么公开的诋毁中国男人,由此看来,易中天还是很有些胆量的,算是个“男人”。
到了第五节“寻找男子汉”,终于明白了易中天的用心良苦,之所以这么刻薄的评判中国男人,是为了“重塑中国男子汉散文形象”而先期做一些“正本清源的工作”,完成“拨乱反正的任务”,至于如何重塑中国男子汉形象,易中天似乎已经有了招儿,但却借口这个问题太大了,要“以后再说”。我不明白易中天为什么要“以后再说”,如果你真有什么办法了,为什么不说出来呢?难道要眼看着中国男人继续“堕落”吗?这便是居心不良了。如果你没什么办法,哪你就敢保证以后就有办法?这便是先知了。有办法不说,而要以后再说,这有点儿像小孩子在玩耍中常说的“唉唉,就不告诉你”,故意气人,没有办法却要说“以后再说”,这就是自欺欺人了。
为了佐证自己对中国男人评判是无误的,易中天找了一个依据;“于是,一个口号紧几年来在神州大地悄然响起,这就是‘寻找男子汉’”。看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说瞎话的不只是路边算挂的,堂堂大学者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说瞎话。什么时候在神州大地响起过“寻找男子汉”的口号?这么大的事别人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十几年前,各种思潮蜂拥而至时,好像有那么一位女士在报纸或杂志上喊过这样的口号,其动机并不是因为找不到男子汉而着急,无非是想利用这样别出心裁的说法企图引起别人的注意,那几年,利用一些新鲜口号和说法出名的人倒是有一些,只不过这个某女“寻找男子汉”的呐喊并没有引起多少共鸣,很显然这种“寻找”即让男人反感,也让女人恶心,好像别人都是二异子,不仅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连别人是男是女也分不清楚了,因此,这个“寻找”很快就销声匿迹了。近几年又闹了吗?我不知道,你知道吗?易中天这么说时,底气也不怎么足,说是“悄然响起”,的确够“悄然”了,“悄然”到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寻找男子汉”进一步证实了易中天是要评判现代这个男人。不是说不可以不可以评判现代这个男人,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力,对与不对是另一码子事,受称赞或遭骂也身不由己,权且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听到了一个新的声音。而问题在于易中天评判现代中国男人的参考材料太过于狭隘,太过于偏颇。最初以为他在评判古典文艺作品中塑造的男人形象,“奶油小生”也好,“江湖好汉”也好,其“柔弱胆小”,其“无性无爱”,不过是作者塑造的形象,既然是“塑造”,也就不那么真实,而易中天把这些“塑造”出的人物形象当作依据,大肆评判现代中国男人,并且得出某种结论,这种行为在我看来,已经不仅仅是牵强附会的事情,而是恶意诽谤恶意中伤的问题了。此外,借千百年前的虚拟人物,喻现代中国男人,分明是偷换概念,这种做法也显得很不诚实。
中国男人需要重新塑造吗?我看不需要,不仅是我,广大妇女同志也会觉得不需要,充其量是要修补一下。重新塑造这事太严重了,除非妇女同志也跟着重新塑造,都变成陌生人重新认识,不然非乱套不可。
总体看来,易中天认为中国男人太过于软弱了(即便有几个硬朗的却又是无性无爱的),易中天在文中说“最好的男人也只不过是宝玉那样的女性化哥儿”,我这可不是断章取义,易中天在评判中国男人要结束时,用了这样的表述。这种表述即便不是结论,至少也是影射,由此可以看出,易中天要寻找重塑的中国男人,就是强硬和刚烈。中国男人够不够强硬,够不够刚烈呢?这个问题就我的能力而言,要做议论难度太大,因此,我也“以后再说”。现在要说的是,中国已经是个很男人化的国度了,不论是家庭还是在社会,男人的地位远远高于女人的地位,繁缛细节不必多说,只从计划生育这项基本国策中就能看出男女地位的有别,农村为何允许生二胎呢?主要原因是针对生了一个女孩的夫妻,再给他们一个生儿子的机会。还有“三.八”妇女节,别的国家给妇女放一天假以示庆祝,我们只给妇女半天假,而这半天也未必所有的在职妇女可以享受到。这半天假决非妇联的自愿,一定是费了气力争取到的,批准给予半天假的权力机构一定是掌握在男人手中。妇女同志们想要在自己的节日休息一下,权力机构的男人们对此既有不满也有不屑,心想,你们不是争着要撑半边天吗?那就给你们半天假好啦。这段议论有演绎的成分,但“半天假”对“半边天”,这其中确实有点儿讽刺意味。
男人的形象是相对于女人而言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只有女人说了算。上海女人就喜欢上海男人的“提着菜篮讨价还价的小男人”的细腻,北京女人就喜欢北京男人的“痞”劲,徐静蕾怎么样?要才有才,要模样有模样,算是女人中的佼佼者,可她就喜欢王朔,原因就是王朔够“痞”,东北女人就喜欢东北男人的粗犷,你给她个楚留香之类温文尔雅的男人,她能一脚给揣到炕下去。中国男人有很多不足,外国男人也有不少的缺点,诸如地域环境、历史渊源、文化背景等等,对人的形体特征、语言表述以及行为方式的影响和约束,是大家共知的,在相同的影响和约束中生长的男女,彼此间的包容性是最强的。这些年,有不少中国女人和外国男人结为夫妻,这其中的大部分是出自感情的交融,小部分是为了改变生活状态,我相信,没有哪个中国女人是为了“寻找男子汉”而嫁给外国男人,正相反的是,这些嫁了外国男人的中国女人,常常的会想起中国男人的种种好处。高喊“寻找男子汉”的女人,一定是因为缺爱,高喊“寻找男子汉”的男人,要么是出于自恋,要么就是……
好啦,不说了,说了这么多也够累了。回到本文的主题“幸好还有易中天”,不然的话,中国不但没有了男人,连他这样评判男人的人都没有了,这可是天大的悲哀!
2007-3-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