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给了我另一种选择
2008-02-14

    来源:湖南经济网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我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痛苦来接受各种治疗,可是我对未来丝毫不抱希望,只是希望在病情能稍微得到控制时我就离开这座熟悉的城市,找一个我喜欢的地方,一个人痛痛快快地度过一段时间,然后在病痛再次肆虐之前静静地死去。

    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我的症状得到了缓解,于是我按计划在—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离开了医院,通过一位熟人找了一处房子,安顿下来后便开始了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日子。

  可是不管我怎么用心地想去认真地生活,我都做不到忘却自己的身份——一个艾滋病患者。这个名词就像一条毒蛇一样啮咬着我的心,时刻提醒着我自己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我好像突然变成了残疾人,失去了行走的信心和自由,也放弃了出去旅行的打算,只是一个人等死。

  平静而潦草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直到有一天,我在去超市的路上碰到了我以前同居过的男友,我远远地望着他,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位漂亮女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走过去告诉他我得了这种病,然后劝他尽快去医院检查。

    我们同居了那么久,互相都有可能是对方的病源。虽然我的大脑告诉我:走过去!走过去!可是我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一动不能动。我始终也没能有勇气叫住他,因为我不知应该怎样面对他。我神思恍惚地回到家中,呆呆地坐了半天,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孤独。

    从此我开始了颓废的生活,我酗酒、抽烟、夜不能寐,在自我麻醉中度过每一天。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我就在网上闲逛,找陌生人聊天,和他们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那是我和外界交流的唯一渠道。

  一天,我上网搜索关于艾滋的信息,无意中进了一个论坛。这里面有来自各个国家、不同身份的艾滋病人,有的是同性恋者,有的是吸毒者,还有普通的公司职员、家庭主妇等。他们靠文字来发泄对社会的愤怒或者对生命的绝望。我看着看着,觉得自己跟他们一样的无助和失落。

    突然,我看到一篇文章,文笔很稚嫩,而且语法上很多错误,看起来像一个孩子的劣等作文,不过文章里面流露出的对生命的热爱和那种淡淡的忧伤,又绝不是出自一个孩子之手,于是我推测这是一位法语不太好的外国人。

    于是我又找了一些他的其他文章来看,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看完之后我泪流满面,我发现自己在灵魂上与一个陌生人前所未有地贴近了。我非常激动,于是按他留下的信箱地址发了一封信,向他倾诉了我这些天的感受和痛苦,在信的末尾我留了我的住址,约他有空闲时来我处见面。

  发完信之后我变得忐忑不安,又有些后悔,我想这样约见一个陌生人会不会太唐突。可是我的这种疑虑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当天晚上他就敲响了我的房门。

    他是一位来自冰岛的男孩,名叫瑞蒙,年龄与我相仿,开始在巴黎的某所大学里面进修语言,在得知自己患病之后就退学开始从事关于艾滋的公益活动。他手里拎了一些菜,在我的小厨房里做了一顿丰盛的美食,我们面对面坐着,边吃边聊。他的法文不太好,我们的交谈夹杂了大量的英语,不过这并没有影响我们的沟通。

    他的幽默和开朗深深地感染了我,自从知道自己得了艾滋那天,我再没有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笑过了。晚饭过后他小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我收拾了杯盘,带着微笑睡了一个安稳觉,在睡着的前一刻,心里还祈祷能再一次见到他。

  第二天晚上瑞蒙又在同一时间来到我的住处,第三天、第四天,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我向他讲述我的过去,他仔细地听,听不懂的地方便轻轻打断,然后我用英语解释,更多的时候,都是他给我讲在学校和各种团体发生的笑话,逗得我哈哈大笑。

    他很有耐心,每天都会劝我定时服药,他拿着药片,有时把它形容成一条美味无比的鱼,有时把它形容成一块大奶酪,总之都是我喜欢吃的东西,平时令人生厌的吃药过程现在也成了一种享受。在他的感染和监督下,我慢慢戒了烟和酒,只是有时和他一起喝一点红酒。

    后来,也是在他的劝说下,我终于下定决心去找从前的同居男友,向他说出真相,以免艾滋病在更大范围传播,危害他人。瑞蒙陪着我找到了他,我神态平静地跟他说了我的情况,看着他大惊失色的表情,我很痛苦但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长时间以来背负着的枷锁。

  我重新跟家人和朋友联系,并参加到瑞蒙的公益团体中,有时也帮他们做点事,一切好像都恢复了从前的秩序。我和瑞蒙也还是保持着朋友般的亲密,有的时候他会在我这留宿,不过我们并没有发生关系,可我慢慢发现自己爱上了他,一天见不到他,心里就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东西。有时我观察瑞蒙,他好像并没有我这种情绪。我拼命克制,怕一不小心被他看出我对他的感情,破坏了两个人之间的友谊。

  七月十号是我的生日,也是我们认识三个月的纪念日。这天仿佛一切都跟平常一样,瑞蒙在外面忙了一天,晚上回到家以后准备了一桌饭菜,我们聊着各自当天的趣事,喝了一点红酒。

    酒足饭饱之后,我到厨房清洗餐具,瑞蒙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轻轻用法语说:“我爱你,我们结婚好吗?”那一刻,幸福感弥漫了我全身,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我转身用湿淋淋的手抱住了他,几乎是尖叫着一连串地回答他:“好的!好的!好的!”生怕我的一点迟疑影响了我们的决定。紧接着他变魔术似的掏出了一个戒指,很温柔地套在了我的手指上,大小刚刚好。他告诉我,戒指的内侧,是他亲手刻的几个字——“热爱生命”的字母缩写。

    然后他拿出了两张隔天飞往冰岛的机票,希望我能同他一起去见他的父母。这一切对我都是莫大的惊喜,在我的生命中,我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

  我们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准备好了给他父母的礼物,踏上了去往冰岛的飞机。那一天晴空万里,我坐在机窗旁边,看着外面蔚蓝的天空,心里充满了感激:感谢瑞蒙!感谢生命!甚至感谢我一度憎恨的艾滋,让我找到了生命中的挚爱,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让我有了另一种选择,开始了我梦想中平静而温馨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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