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浪网—《法律与生活》杂志
文/王震远
依思告诉我,他长大了想当一名医生:“我想要治好同妈妈得一样病的人!”
背景:我国目前报告艾滋病感染儿童人数为1535名儿童,报告失去双方父母的艾滋病致孤儿童接近1万人。据专家估计,全国约有8万名儿童因艾滋病失去一方或双方父母。
艾滋病致孤儿童是一个非常脆弱的群体,他们中有许多人目击着父母病重、死亡,心灵受到极大的创伤。失去亲人后,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加困难,上学无保障,还有可能遭受亲友、同学、邻居的歧视和排斥,更担心未来的前景。
由于社会对艾滋病的恐惧和偏见,由于人们观念的转变还有距离,开展关怀救助工作的信息渠道还不很畅通,使得这些儿童中的许多人有顾虑,不敢站出来接受社会的帮助。
由中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中国预防性病艾滋病基金会共同组织的“第四届全国关怀艾滋病致孤儿童夏令营”活动于2007年8月3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了开营仪式。
加入“爱心家庭”
2007年6月下旬,在《北京青年报》上,我看到“阳光下我们一起成长”关怀艾滋病致孤儿童夏令营活动的组织者正在北京市寻找“爱心家庭”的消息。
随即,我拿起电话向他们进行了咨询,从而了解到,营员是来自山西、云南、河南、吉林、辽宁、贵州、安徽、四川8个省18个县市的80名艾滋病致孤儿童,他们中年龄最小的8岁,最大的16岁,绝大部分孩子都是由于父母双方因艾滋病死亡致孤。
孩子们要在北京度过一周的时间,除了参加各式各样的活动外,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对参加夏令营的每位营员实行结对关怀,邀请他们入住北京市爱心家庭共同生活两天,让这些艾滋病致孤儿童感受北京爸爸、妈妈的亲情还有爱心家庭的温暖。
放下电话,我与爱人沟通后就报了名。我们一方面希望尽一点微薄之力去帮助这些可怜的孩子,另一方面也想通过参与爱心家庭活动培养自家6岁儿子的爱心。
报名的时候,我知道参加夏令营的孩子都是健康的,可第一次参加这种类型的爱心活动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上网查阅了大量有关艾滋病的文章,对这种疾病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抹去了一些错误的认识和偏见。
为了能让孩子在家里度过愉快的两天,我们还把儿子远在河南的小姐姐也请到了北京,儿子把自己的小房间特意布置了一番,摆上了自己喜欢的小玩具,换上了崭新的床单、毛巾被,希望新来的小朋友能住得更舒服。家里的冰箱也塞满了好吃的东西,万事俱备,只等他来了!
7月末,夏令营的组织者给我发来了电子邮件,把活动的详细安排告诉了我们,我们一家都在盼望着孩子的到来!
初次相见
8月2日晚上是我们和孩子见面的日子,北京一如既往的闷热天气丝毫没有影响大家的心情,我们一家子有说有笑地驱车赶往丰台体育宾馆参加第四届“阳光下我们一起成长”夏令营营员与北京爱心家长见面会。
会场里人很多,在众多爱心家长中,我还看到了两位外国朋友,这着实令我感动。儿子和他的小姐姐拿着46号爱心家庭的牌子急不可待地满场子寻找46 号小朋友,可没找到,两个小家伙儿甭提多失望了。
随着嘉宾一个个发言完毕,终于到了“认亲”的时刻了,主持人一个挨着一个宣读爱心家庭的号码,小营员和爱心家长从两旁依次到前台,相互认识。
41、42、43……随着号码的临近,我的心情突然有些激动与紧张,46号!终于到了!我们一家子一起走上前台,我看到一个瘦小的男孩从会场左侧走上来。
他就是要来我家的艾滋病致孤儿吗?没错,是他!
他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依思,一个很腼腆的12岁傣族小朋友。小家伙个头不高,皮肤有点黑,一身别致的民族服装令我眼前一亮,他望着我们的眼神有点胆怯,有点害羞。我禁不住拉着他的手,说:“依思,你好呀!”
“叔叔、阿姨好!”小家伙很有礼貌地回应着我。我们请工作人员给我们的“新家”拍了张合影,然后就一起去房间看他的住处。房间里还有别的孩子和他们的爱心家长,大家都兴高采烈地交流着。
爱人也详细地问了问依思吃住的情况,对北京的天气适应不适应等,依思都一一认真地回答。许是刚见面,还不太熟悉,小家伙儿有些拘束。
不过,儿子倒是一点不认生,在依思的床上又蹦又跳地折腾起来,这也许是一个好现象吧,儿子不把他当外人,依思就会很快融入这个家庭。孩子们该休息了,我们离开了宾馆,儿子有点依依不舍。
回归新家
8月3日,爱人向单位请了半天假,儿子也没有去幼儿园。一大早,我们一家来到人民大会堂,参加第四届“阳光下我们一起成长”夏令营开幕式。
开幕式很隆重,有不少领导出席,还有爱心大使濮存昕、鞠萍和孔祥东。爱心家长和孩子们分坐在两边。
一个来自安徽阜阳艾滋孤儿的发言,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小女孩在讲述自己情况的时候,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孩子感人的遭遇使我差点落泪。
隔着过道,我旁边坐了一个小男孩,他比依思要小一些,还有些懵懂无知,可孩子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无助和迷茫,他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我,这么小的孩子就父母双亡,幼小的心灵怎能承受这沉重的煎熬。
我很庆幸自己参加了这个活动,能有机会为孩子做点事情,真希望短短的两天爱心家庭生活能给孩子幼小的心灵洒上一缕阳光!
开幕式的最后,是更为隆重的认亲仪式,我举着爱心家庭的牌子大声喊着:“依思、依思!”等他来到我身边,我情不自禁地把他揽在了怀里,我想:我们会竭尽全力给予你温暖,希望这温暖能驱散你心中的不安和阴霾。
我们在宏状元粥店吃的午饭,依思要了碗米饭,我和爱人轮流给他夹菜,希望瘦小的他能多吃一点,长得胖一些。儿子和他的小姐姐也嚷嚷着要和他比赛一下,看谁吃得多,三个小家伙儿吃得热热闹闹,时不时引起邻桌的侧目。
吃大棒骨的时候,我帮依思戴上薄薄的塑料手套,教他怎样“敲骨吸髓”,看他低着脑袋,认真专注吸骨髓的样子,我感到很幸福。他抬起头冲我不好意思地微笑了一下,能看到孩子的笑脸我很欣慰。
饭后,爱人去上班了,儿子也去了幼儿园,我带依思回了家。小家伙儿可能是从云南坐火车到北京,再加上最近活动又多,有点累了!说什么也不想出去玩了,要睡觉。我把他安排到儿子的床上,一会儿他就进入了梦乡,看着他甜甜睡去的样子,一丝幸福和满足涌上心头。
依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们也早已做好了晚餐等着他。他去洗了洗脸来到了餐桌旁,第一次在家里吃晚饭,他好像有一点拘谨,爱人立即给儿子和他的小姐姐下“命令”:“你们两个一定要照顾好依思哥哥,谁表现得好有奖励。”在两个孩子满脸笑容,一口一个“依思哥哥”的感召下,拘谨的依思很快就放松了。
晚饭后,在儿子的带领下,三个小伙伴立即钻进了书房,把家里两个整理箱的玩具全部倒在地上,开心地玩了起来。我和爱人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无拘无束的样子,很开心。此时的依思,也完全投入到游戏之中,稚嫩的面孔上充满了轻松与快乐。
畅快玩耍
由于夏令营给孩子们安排了很多户外的参观、游玩,像长城、动物园、科技馆、鸟巢、军博等,我们和依思商量了一下,准备带他去逛逛商场、书店和中国少年儿童中心,他愉快地答应了。
8月4日一大早,我就带着三个小朋友一起去了儿童中心。儿童中心是孩子们游戏的乐园,这里不但有各种好玩刺激的游戏设备,还有可以锻炼孩子们动手能力的小制作。
我们带着依思从碰碰车到旋转飞鱼,从海盗船到跳跳蛙,从旋转木马到小赛车,从射击到钻龙身……每一样游戏我都尽量让他尝试一下,对于他喜欢的游戏则尽量放开让他多玩几次。依思最喜欢玩碰碰车,他都玩了六遍了还意犹未尽。
其中一次,满场子就他一个开车乱窜,没有人给他碰!儿子和他的小姐姐不敢玩,看着依思玩,还不忘大喊“依思哥哥加油!”射击也是依思比较喜欢的项目,10发子弹打中了7个气球,我夸他简直是个神枪手,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朝我微笑着。
在游戏中,我看到了一个轻松欢快的依思,没有游离的眼神,没有迷茫的神情,完完全全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从儿童中心出来,我们去了商场,依思这次来北京竟然就穿了双拖鞋,他们还要去爬长城,还要参加好多活动,穿拖鞋太容易受伤了。
在试穿球鞋时,售货员打量了三个孩子,然后指着依思问我:“这是你农村来的亲戚吧?”我开玩笑说:“ 不是,他是我儿子。”售货员满脸的诧异,弄得依思也有点不好意思,当时脸就红了。我让依思穿上新鞋子,收起了拖鞋,他来回走了几步,我问他感觉怎样,他笑嘻嘻地说:“挺舒服的,谢谢你,叔叔。”
中午饭我们是在麦当劳“解决”的,我给三个小朋友一人要了一份儿童套餐,餐厅还一人赠送了一个奥运福娃纪念杯,他们三个高兴坏了。
走出麦当劳,我们去了百万庄图书大厦,逛逛书店也是我给依思安排的一个环节,我希望他能多看一些书籍,多增长一些才智,用知识的力量去抚平受伤的心灵。
我们在书店足足呆了三个小时,依思认认真真地翻阅着自己喜欢的每一本书,我一直陪着他帮他挑选。反复斟酌选择后,依思选了6本书:《十万个为什么》、《美德故事精选》、《勤学故事精选》、《英雄故事精选》以及两本教学辅导书。交完款后,依思将新书小心地抱在怀里,生怕将书籍弄坏。看得出来,依思非常喜欢读书。
敞开心扉
晚上回到家,吃罢晚饭,依思冲了个澡。我们想带他到小区里走一走,可他有点累,不想出门,爱人带着儿子和他的小姐姐出去玩了。依思躺在沙发上,我坐在他旁边,我们两个聊了起来。
依思的爸爸因为吸毒染上了艾滋病,他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前年,受爸爸传染而患上艾滋病的妈妈也离他而去,他现在是和大伯一家生活在一起。我怕他再伤心,就主动换了个话题,问起了他的学习。没想到依思竟然是班里的佼佼者,学习成绩优秀,小朋友都很服气他,而且,班里面也没有孩子因为他爸妈曾经是艾滋病患者而嫌弃他。
小依思告诉我,他最喜欢的体育运动就是篮球,他的篮球打得很好,经常和小伙伴儿们一起玩。听到这儿,我从房间内取出了一个崭新的篮球送给了他,小家伙看到篮球简直是高兴坏了:“我也有篮球啦!”
依思告诉我,他长大了想当一名医生:“我想要治好同妈妈得一样病的人!”我尽力去开导他,希望他能乐观开朗一些。我们两个好像是一对儿无话不说的父子,聊了很多很多。
在和依思聊天的过程中,有一点感觉令我感受颇深。当我静静地听他说话时,我能从他眼神里看出他的想法,有思想、有活力。但当我跟他说话时,他的眼神突然间就会变得有些游离、迷茫,这种眼神跟我在开幕式上看到的神情一样。
在这两天接触中,我发现,每当在安静的时候,他的眼神不像同龄的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他好像心事重重,会一个人发呆。也就是在玩游戏或和儿子一起玩耍时,我才能从他的脸上看到笑容与轻松。
艾滋病引起父母双亡对孩子的打击太大了,但愿我们微薄的关爱能帮他吹散心中的乌云。
依依不舍
8月5日中午,我们要把依思送到人民大学参加“让关爱点燃希望”夏令营主题文艺晚会。吃罢早饭,三个孩子就在家里玩了起来,下围棋、玩智力游戏、画画,他们三个忙得不亦乐乎。
下午,我们一起参加了由爱心大使濮存昕、鞠萍共同主持的文艺晚会,来自11个省市的青少年爱心大使代表表演了精彩的节目,还有钢琴王子孔祥东,著名演员郭峰、蔡国庆、魏金栋等同台演出。
在演出当中有一个放录像的环节,放映的是一位北京的爱心妈妈亲吻艾滋孤儿的镜头,慢镜头放了好几遍,我看到依思低下头在抹眼泪,心中很不是滋味,我知道,他想妈妈了!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演出结束,依思也该返回夏令营了。分别的时候,我们都红了眼圈,夏令营的带队老师又给我们拍了一张合影,说要留作纪念。
依思低着脑袋,我紧紧握着他的手,儿子和他小姐姐的表情也极不自然,我轻轻告诉依思:“回去后记得常联系,不痛快的时候,多想想叔叔说过的话,有机会我们会去云南看你。”
依思在我家住了短短的两天,但愿这短暂的两天能给孩子留下美好的记忆,希望依思能有一个阳光的未来!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了组织者给爱心家庭的一段话:一颗颗爱心深情似海,一双双大手送来关怀,风雨中飘动的红丝带,奉献人间最圣洁的爱!你来爱,我来爱,爱心织成连心带,孤儿从此不再孤独,花儿会变得更可爱!希望和爱心同在,幸福和明天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