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忙完地里的活,准备收工回家
他是一条汉子,30多年前因一场意外而下肢瘫痪。从此,他靠小木凳,走出了一条自强自立的人生之路——
朱碧祥戴一顶旧草帽,太阳已移到地边那株高大的柏树右上方,阳光把柏树的影子拉得老长。
63岁的朱碧祥是云阳县高阳镇鹿头村二组人。他放下锄头,用手拭去额头上的汗。他的身影,被长势很好的洋芋藤淹没得若隐若现。
朱碧祥把身后的小木凳放到身体右前方,右手撑住前面的小木凳,左手撑住后面的小木凳,双臂用力,悬起的身体向前挪动,直到整个身体坐在前面的小木凳上。坐稳后,他一边挥锄一边叨念:“今年的洋芋不很(不好的意思),施了那么多尿素啷个没起作用?”
坐在板凳上种地
“一家三亩多地的庄稼,30年来,全是他坐在小板凳上种完的。”
老朱在地里挖洋芋。因双腿瘫痪,两根小木凳成了他的腿。
小木凳慢慢向前移动移动,老朱身后也留下一大片新翻的土地。
洋芋装满了一背篼,他对着半坡上的木屋喊了一声,木屋钻出一个老妇——老朱的老伴。她几乎小跑着来到他身前,背起洋芋就往回走。
“洋芋背回去了把牛牵回来。”老朱向老伴吩咐了一声,用两根小木凳交替着把自己往木屋方向移动。从洋芋地到木屋不过五六百米距离小路,老朱整整“走”了二十多分钟。
“一家三亩多地的庄稼,30年来,全是他坐在小板凳上种完的。”老伴罗元发不断夸着丈夫。
她说,老朱自从下身瘫痪后,每天坐在木凳上劳动。因坐着不好使劲,他就自制了一些省力的农具。“你看,他用的锄头把子要比常人用的长三分之一。”罗元发拿出丈夫的专用锄展示。只见,锄头比一般的要细长,把子近两米长。
“我坐着劳动使不上劲,锄头轻点,锄把长点是为了省力。”老朱说。
晚上就睡地里
直到忙碌几天,他把地里的活做完了,才回家。
老朱家的土地都成整块,最远的离家有六百多米,由于是上坡,每次从家到地里要一个多小时。为了省时间,他叫妻子在地里搭了一个棚子。每年到了季节,他就走到地里,白天干活,晚上就在棚子里睡。
三顿饭靠妻子送,直到忙碌几天,他把地里的活做完了,才回家。
“好人莫说坐在木凳上种庄稼,就是光坐都遭不住。”老朱指着他家木屋旁边的稻田说,除了种庄稼,那堡坎就是他坐在凳上开采石头,坐在凳上垒砌,花了十多年的结果。只见那条石条砌就的堡坎,长约200多米、高约4米。堡坎砌得整整齐齐,怎么看都无法把它与面前的这个下肢瘫痪老人联系在一起。
“那的确是他一錾一錾打下石块,一块块砌起来的。”为打消记者的疑虑,村支书廖昌贵赶紧解释。“近千个立方啊,对他来说啷个不让人吃惊嘛!”
“这‘两条腿’还是没有原腿好使。”老朱30年没离开过村子,他的小木凳已被磨得油光发亮,每根小木凳的四只腿有铁箍套着,每两条腿用铁丝绑着,说是耐磨损。
老朱说,30年来,已磨坏20多根小木凳。用的小木凳多了,也用出了经验。
从壮汉到残疾
“我一个汉子,不能一辈子就这样躺着,靠别人的施舍和怜悯过日子。”
“我不做怎么行,一家人要吃饭,两个儿子读书要钱。”老朱说这话时表情自然,丝毫没有流露出痛苦。老朱有三个子女,大女儿已出嫁,两个儿子一个21岁,一个18岁,分别在镇中学上高三和初三。
说起自己在板凳上度过的几十年,老朱很平静:“都怪那头该死的水牯牛。”
31年前的农历闰8月的一天,老朱枷着村里的一头大水牯牛犁冬水田。那头牛高大肥壮,力气在全村的所有耕牛中数一数二。但由于性子烈,经常伤人,一般村民不敢接近。老朱当时年轻气盛,把牛征服得服服帖帖。
那天,他枷着牛犁完田,在田头正要上坎收工时,脚一滑,摔了一跤。他还没爬起来,牛突然兽性大发,亮出两个坚硬的角朝着他就是一阵乱顶。眼看就要出大事了,20多个村民手持木棒将牛赶开。
老朱被大水牛攻击了十多分钟,已奄奄一息。他被村民七手八脚送到医院,虽然捡回了一条性命,但由于伤及神经,靠劳力挣工分的老朱,从此落得了下肢瘫痪的残疾。
当时,老朱的大女儿才两岁。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村里考虑到老朱是因工致残,对他家进行了特殊照顾,每年分粮时,他家按人口吃平均数。尽管如此,老朱突然由一个壮劳力变成一个残疾人,他很长一段时间心灰意冷,觉得整个世界一下子都暗了。
“住院一年多,我躺在床上总在想:我一个汉子,不能一辈子就这样躺着,靠别人的施舍和怜悯过日子。”老朱回到家里,不能走,他就练习爬,每次下来,他一条好好的裤子不出四五天就会磨破。但他不放弃,为保护裤子,他就用稻草扎成草垫,拴在屁股上爬行。那样虽解决了磨破裤子的问题,但一个草垫管不了几天,并且,雨天还不能用。为解决防水的问题,他试着用两根小木凳当腿“走路”,结果试出了效果。从此,两根小木凳就成了他的“双腿”。
拒绝困难补助
老朱常说,贫困是暂时的,但人的志气却是一辈子的事。
五六年后,随着土地承包制的实行,加之两个儿子的先后出生,老朱家的日子陷入了困境。
老朱靠小木凳走这么多年,虽然也走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劳动方法,但毕竟效率不高,家里经济不好。他住的小木屋,是村里帮他从沟底搬来的。小木屋两间,一间住人,一间被几根木棒隔开,一边是厨房,一边是猪圈。猪圈里喂着三头肥猪,老朱的妻子一到厨房动锅铲,几头猪从木棒的空隙伸出头来,嘴几乎可以够着灶头。
老朱是村里的特困户,日子过得很艰辛。但老朱从来不向政府伸手要这要那。他说,村镇两级干部对他很关照,每次有什么困难补助政府都会想到他。
“每次他都推。”说到困难补助,村支书廖昌贵直夸老朱觉悟高,“我经常把老朱作为活教材,教育少数村民,不管哪个,只要我把老朱拿出来一比,他们就什么也不说了。”
对于困难补助,老朱有他自己的看法。他常说,贫困是暂时的,但人的志气却是一辈子的事,如果因为自己贫困就向政府伸手,不仅自己会形成依赖思想,还会让子女也形成依赖思想,这种依赖思想一旦形成,会害了子女一生。
这么多年来,老朱送子女读书欠下两万多元的债,但他一点都不急。“这些债是子女读书欠的,他们书读出来了,债让他们自己还。路,得靠他们自己走。”
看重有情有义
老朱教育子女,什么事情不要老想着自己,要多为别人考虑。
自从老朱伤残后,他虽然通过磨练能做轻松的手上活,但肩挑背扛的活还得靠村民帮助。并且,靠用小木凳当腿劳动的效率很低,常人一天干的活,他要好几天才能干完。
“我不偷懒,我请人帮忙才好开口。”老朱在当地人缘很好,为答谢村民,他自学了一套修理的技术,雨天不能上坡干活,他就主动为村民修锁配钥匙,补锅补盆子。不论哪个叫他,他都乐意去,且从不收一分钱。
老朱把人情看得重,他从不和别人斤斤计较。“别人为我干活,我给他们搞点小修小补,也算是还情。”
老朱还教育子女,什么事情不要老想着自己,要多为别人考虑,只有这样,才能和人处得好。他的大儿子马上就要高考,成绩从初中到现在一直没落过前三名。对于儿子能否考上一所好大学,老朱并不太在意。
他说:“我不在乎他一辈子能做多大的官,发多少财。只要他做人有情有义,没有坏习惯,无论走到哪里能受人欢迎,就是我最大的满足。”
来源: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