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岁失去双亲 13岁又将失去光明
2006-12-23
 

    光明渐行渐远,张妮时常枯坐着剥手指上的口刺,以刺激逐渐麻痹的神经 记者王磊/摄

  黑暗世界逼近澄江孤女

    12月15日,孤儿张妮独自在黑暗中默坐。8天后,她将迎来13岁的生日,但张妮显然不是在想如何过生日,因为从出生以来,她从未过过一个生日。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眼睛越来越看不清世界的残酷现实成了张妮的恐惧以及不快乐的源泉。

    张妮知道自己很可能随时失明,但她不愿意告诉周围的人,一颗幼小的心灵独自承担着明眸感知五彩缤纷世界到整个世界只有黑暗的过渡。

    这种折磨更胜于天生就失明之人所承受的苦楚。

    天生失明的美国盲人作家海伦·凯勒最渴望能给她“三天的光明”,第一天她将要一一端详并记住她朋友的那些温厚、善良的脸庞,其中,第一个要记住的就是自己老师安妮·莎莉文·梅西太太的脸。

    很难猜测13岁的澄江女孩张妮,小小的脑袋里最想要记住谁的脸庞。

    养父母吗?张妮9岁那年,他们就在一场煤气中毒的意外中,双双离她而去。生父母吗?生父来探望张妮,小张妮将生父带来的东西扔到了门外。

    自从成为孤儿后,张妮身边一直有不同的人在关心爱护着她,甚至有人想资助她到昆明,到香港提前学会盲文和一门得以为生的技艺,但是张妮却不愿离开她生活了13年的家乡澄江九村镇,甚至不愿离开她一直不习惯的敬老院。因为她不愿看不见她熟悉的澄江七中,不愿看不见她那些双眼明亮、活泼聪明的同学,不愿看不见她又敬又怕的老师,不愿意看不见或者是枯燥、或者是葱绿的九村镇的春夏秋冬。

    尽管已经看不见英语单词怎样拼写,尽管晚上教室里都亮着电灯,张妮却处在黑暗之中,但张妮却祈祷这样的生活不被终止,她盼望着参加中考,盼望着能当一名老师。

    海伦·凯勒渴望拥有三天的光明,可是,对于拥有了13年光明的张妮来说,失去光明是她最不愿想、不敢想的事。

    张妮早早地准备冬至为父母上坟的物品记者 王磊/摄

  黑暗比失去父母更痛

  女孩与敬老院

    没有父母的呵护,她只能寄居在沉闷的敬老院,相伴的是或残或病的垂暮之人。

    12月16日,又是一个周六。躺在床上的张妮,听着同学们呼朋引伴,相约回家欢度周末,她佯装睡着。直到同学们走完,张妮起床,出了学校大门,直奔敬老院。一进敬老院,张妮就打开她和李金花的宿舍,进门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她铺开买来的彩纸,找来剪刀,开始把大张大张的彩纸剪成小方块。每年冬至,张妮都回到蛟龙潭村,在二孃陪伴下,给父母上坟。特别是今年,张妮眼中的世界越来模糊,去看望父母的愿望变得愈发强烈。这些彩纸就是张妮用来给父母扎纸花的。

    也可能是因为躺在地下的父母只是她的养父母,也可能父母的去世成了这个13岁女孩4年来一种说不出的痛,张妮极少跟人谈起父母,她只说:“小时候很快乐,跟父母在一起很快乐。”

    张妮上小学三年级时,父母在一个寒冷的冬夜烤煤炉取暖而煤气中毒,双双离开了张妮。张妮因为住校幸免劫难。那一年张妮9岁。

    九村镇民政所所长陆永康当时来家里看望时,张妮被亲戚护在一边,家里放着两口棺材。陆大爹说,张妮可以到镇上来上学,吃住都可以在敬老院。敬老院里还住着另一位孤女李金花,比张妮大两岁,两人可做伴。

    张妮极不习惯敬老院。敬老院是一幢围抱着天井的二层砖楼,住着15个老人,他们有的是聋人,有的是高龄患病老人,大都是五保户,家里无儿无女,不善于跟孩子相处,张妮怎么都不习惯敬老院里的沉闷气氛,总觉得要窒息。她一放学就往二孃家里跑,中午放学要去,下午放学还去,晚上呆到很晚才回敬老院睡觉。

    敬老院对面的小施,刚刚生下大儿子,见着瘦小的张妮,总觉心中痛惜,她约张妮到她那玩,张妮从小与小施的孩子很亲近。小施有些感慨地说:“这人不知怎么回事,有些人你一见就有一种想亲近的感觉,见着张妮就处得来。”

    张妮在敬老院住着的时候,生父曾经几次来看望,张妮从不承认有这样的生父母,她把生父带来的东西扔到了门外。在二孃家时,生父也来看过,张妮从不搭理,二孃说,因为生父母嫌张妮是女孩,所以才送了人。张妮最恨这一点。有一次,二孃劝张妮:“你要是不愿他来,就跟他说‘我要跟你走’,保证他再不敢来惹你。”说得张妮变怒为笑。

    记者问起张妮生父母的事,张妮干脆地回答:“没有。”

  独自面对黑暗

    每到晚自习时,黑暗中的她时常灵魂出窍,飞到小学时目光如炬闪亮的日子。

    住敬老院4年多来,张妮逐渐习惯了失去父母带来的生活环境的变化。只有张妮最清楚,自己的眼睛有多差,同学们或多或少也明白,张妮的眼睛对于学习来说,非常困难。

    今年9月升入初中后,张妮立刻感到,初中的课程难度和课业负担大大超过了小学,看着小学时成绩比自己差的同学,轻松地超过自己,自己却难以跟上同学们的学习,张妮每天都在焦虑中度过。

    最困难的是英语。张妮无法看清每个英语单词的拼写,只好等同学们有时间时,请他们把单词的拼写放大点抄下来,张妮再来背。第一次月考,张妮的英语考了27分,她拿到成绩就大哭了一场。后来每次只要考得不好,拿到卷子后就是张妮独自躲在无人处痛哭之日。

    但还有更严峻的,每到夜晚,教室里虽然亮着灯,张妮却一个字都看不见。平时吃完晚饭后,学生们6点多开始上晚辅,晚辅时常常安排测验,因为张妮看不见,老师也不要求张妮交作业,不要求张妮参加测验。每当这个时候,瘦小的张妮就枯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同学们在一边忙着,自己就像灵魂出窍一般,没有着落。有时张妮自我安慰:“开心过一天也是过,焦虑过一天也是过,不如开心过好每一刻。”她开始在晚上枯坐的三四个小时里,回忆小学时候的快乐时光,只要是看得见的时候,都比现在强。张妮手指上满是口刺,她在枯坐时,常常下意识地撕手上的皮,以致手指撕破流血,借此刺激自己逐渐麻痹的神经。下晚自习时已是10点多,张妮跟着同学们回到宿舍,钻进被子,张妮忍不住哭泣。

    清晨的太阳驱散了黑暗,阳光灿烂的白天,张妮又看见了语文课本上的汉字,这时的张妮大声朗读或背诵课文,心里充满了愉悦。

    如果不面对这样的不幸,张妮将有着一个快乐而充实的人生。张妮曾说:“小时候最快乐,父母离开后我也是快乐的,但眼睛开始看不见后,我就不快乐了!”

    张妮想当老师,残酷的现实摧毁了她这极为普通的梦,事实上今后她也可能成为一名教师,只不过是一名盲哑学校的老师,但张妮从骨子里就不接受。

    失明是必然的,但说不准会在何时,也许就是明天——医生无情地宣判,让孤苦的张妮不敢面对未来。

    在课堂上是张妮最欢乐的时光 王磊/摄

    先天眼疾不能治

    张妮是小学四年级时,突然发现看不见黑板的。刚开始张妮以为是近视,周末回家,二孃带着张妮到离九村镇10多公里远的澄江县城配眼镜,没想到张妮戴上眼镜比不戴更看不清。配镜师傅说,张妮的眼睛不是近视,是其他的毛病,要到医院里去看。

    五年级结束,乘张妮暑假,陆永康的妻子带着张妮上昆明的省红会医院检查眼睛。陆所长的妻子也是一位老师。这次检查,张妮记得,站在离视力表很近的地方,自己只能看见最顶端那个最大的“E”字。医生的诊断是“眼底黄斑病变”,先天性的,不能治疗。

    张妮和李金花都是美籍华人李浈教授资助的困难女童。今年10月,李浈教授来到昆明,张妮和李金花都从澄江赶到昆明来看李奶奶。李奶奶让每一位女孩子都讲讲生活中的困难和问题,张妮就跟李浈奶奶说了自己看不见的情况。

    健康教育专家李浈教授意识到张妮眼睛问题的严重性。她提到:“你愿不愿意到盲哑学校学习,澄江没有盲人学校,你可以到昆明来,在盲哑学校可以学习一技之长,将来还能帮助别人。”张妮当即回绝:“我不离开澄江。我都失明了,怎么帮助别人?”

    李浈教授一直放心不下张妮,离开昆明前,专门委托负责该资助项目的云南省生育健康研究会的老师,再带张妮去做一个眼睛的彻底检查。

    12月7日,民大副教授、生育健康研究会的会员伍琼华,再次把张妮从澄江找来,请省红会医院的眼科专家江春光副院长亲自为张妮检查。

    这次检查明确,张妮为双眼黄斑病变,目前国内外没有很好的药物治疗办法,也没有办法阻止病程进展,只能顺其发展,最差的后果是失明,也没有很好的护理办法,该病为遗传性疾病。另外屈光矫正已经较晚,年龄较大,发现太晚。

    江春光副院长跟伍琼华老师说,失明是必然的,但说不准会在何时,也许就是明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3天,也许是30天,也许是3年,不过发展应该是很迅速的。

    家乡没有什么靓丽的风景,张妮却深深地留恋这个她熟悉的世界不愿离开,因为离开意味着她将彻底告别光明。

    

    善良的张妮给邻居家的小孩裹严实衣服。王磊/摄

  不愿提前做准备

    张妮始终对自己的眼睛抱着幻想。检查完眼睛的那个晚上,生育健康研究会的翁露老师领到一笔稿费,她请张妮吃烧烤。当晚气氛很好,张妮不禁跟翁老师讲了个故事:澄江一位警察被确诊认为癌症,医生的诊断是,这位警察活不过3个月,没想到这位警察因为生活乐观而活了10年,现在仍健康地生活着。翁露老师说,张妮对发生这样的奇迹,深信不疑。她也是这样看待自己眼睛的,张妮幻想自己的眼睛就是一个例外。

    翁露老师说:“张妮,我们都会为你祈祷的,希望你的视力会保持下去。”张妮特别开心。

    张妮回九村镇后,也从不把在红会医院看眼睛的结果告诉周围的人,就在我们采访中,她周围的人包括其监护人——乡民政所的所长陆永康都不知道张妮即将失明的事。记者见到张妮时,张妮笑眯眯的,瘦小的个子加上两道浓眉,显得很有个性,行动一点都不受阻碍,看不出视力有问题。

    张妮跟记者说:“江副院长说了,也许会失明,也许不会。”当记者问她是否了解盲哑学校时,张妮果断地说:“不了解,不知道,也不想去看。”“如果有一天失明了怎么办?”张妮说:“到那时再说,反正我现在只要看得见一天,就这样生活一天。”

    澄江县九村镇的道路还没修好,车一走过黄灰漫天,也看不出有什么靓丽的风景,张妮却深深地留恋家乡这个她熟悉的世界不愿离开,不愿到条件更好的昆明,因为离开意味着她将彻底告别光明,这是张妮最不愿想也不敢想的。

    翁露老师认为,张妮性格倔强,但她的想法完全能让人理解,她缺少的是正确的人生指导。张妮不愿意听到盲字,拒绝离开澄江,都是有原因的。如果能平等地和张妮相处,尊重她的意愿,是很容易沟通的。李浈教授临走前特地交代,如果张妮过一年半载,改变主意,又愿意上盲校了,那李浈教授的资助还作数。

    琼华老师说:“我们都希望张妮不会有失明的那一天,都想要帮助她,但也应有尊重科学的态度,未雨绸缪更有利于张妮的发展。”

 

    张妮虽然面临失明,在同学面前她依然乐观开朗记者 王磊/摄

    13个生日没有蜡烛和蛋糕

    带张妮看完眼睛那天,伍琼华老师把张妮眼睛的事告诉了儿子。张妮曾经带着儿子上山摘毛桃,两个孩子相处得很快乐。没想到,饭桌上正挟菜的儿子,边听着张妮姐姐的事,边就低着头掉眼泪。

    儿子央求妈妈:“妈妈,你能不能帮帮张妮姐姐?”儿子的话让伍琼华老师不知怎样回答。儿子后来的一篇作文写到了张妮的故事,在作文的末尾,儿子说:“我要好好学习,学好了教张妮姐姐,和张妮姐姐一起快乐,一起成长。”

    “帮帮张妮”,伍琼华老师和翁露老师都想到了这一点,让张妮更多地看这个世界,让她留下对这个多彩世界更多美好的记忆。

    翁露老师吃惊又心痛地发现,张妮13岁,连自己的生日都还没有过过,也不知道生日蛋糕的滋味。她的生日就是12月23日,在平安夜前一天。

    12月初张妮到昆明时,翁老师问她想去哪,张妮说想去金殿。志愿者小杨姐姐带着张妮去玩了一趟金殿,照了很多照片,张妮特别喜欢五颜六色的各种花朵,小杨为张妮制作了一盘光碟,把这些花朵全部放入光碟,标题就是《共同的记忆——张妮昆明之行》,光碟的末尾是一句祝福:“每个人都是天使,每个梦想都会开花,祝张妮好好学习,天天进步。”

    如何帮助张妮,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她不像贫困山区的穷孩子,大家给一些资助捐一点衣服,就能改变一个孩子的人生。

    张妮的基本生活有国家、有民政所、有敬老院、有陆永康以及无数定点资助她的好心人,张妮的学习有学校、有老师、有班主任以及身边的同学帮助。

    但是没有人能改变她正在失去光明的现实,世界变得越黑暗的时候,张妮的心中越充满了对精神阳光及心灵温暖的渴望。

    12月23日,周六。两天后将是张妮的13岁生日,从来没过过生日的她,应该喜欢同龄人司空见惯的生日蛋糕,喜欢闪烁在夜里的彩色蜡烛,应该也喜欢只有在书上才见过的生日派对吧,但她绝对不会想,也不敢想,更不会在心里奢望。

    医生说,张妮很快会失明。张妮为此忧心忡忡,闷闷不乐,为此饱受折磨,但她不相信厄运会降临,她更相信奇迹会发生。

    13岁的生日,我们想让它成为张妮人生的第一个生日,但也可能是张妮看得见光明的最后一个生日,时报将在周六专门为她在学校开一个特别的生日会,我们诚邀10名张妮的同龄孩子及父母到澄江给张妮一个惊喜。

      转自: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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