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省印江土家族苗族自治县沙子坡镇红星小学教师晏祖福事迹
1996年9月9日,这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这一天,大山深处一位普通民办教师晏祖福倾注6年心血和汗水,修建的祖祖辈辈梦寐以求的属于村民自己的第一间学校----芭蕉小学落成了。当地100多村民自发燃放鞭炮,伸出了大拇指交口夸赞,而他却几次流下了激动而又辛酸的泪水。他就是1997年破格转正,有着32年教龄的现贵州省印江土家族苗族自治县沙子坡镇红星村小学教师晏祖福。一家6口人蜷居27平方米的破木房,倾其所有修建120平方米的小学校。
芭蕉是红星村的一个自然村寨,位于印江土家族苗族自治县与沿河土家族自治县交界的大峡谷底,六井溪河从门前蜿蜒流淌,前后是高耸入云、连绵百里的大山。这里交通闭塞,距沙子坡集镇30余里,距县城110多里。至今,有的村民一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1974年春,晏祖福当上了芭蕉教学点民办教师。
无情的现实摆在晏祖福面前,学校没有教室,在农户家的堂屋上课,今天在张三家,明天在李四家,比过去的私孰还不如。尤其是1980年以后,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农家的堂屋、院子成了村民堆放粮食的地方,到哪家堂屋上课,时间长了主人都不十分情愿。
晏祖福多想把学校办在自家堂屋里,可他家仅有一间27平方米的老屋,四周是竹片、破方烂板围着。上有80多岁的老母亲,下有三个孩子,一家6口人三代同堂居住在这样的环境里,连堂屋里也放了床铺,哪里还有能容纳几十甚至上百名学生的场地呢?
1990年初,晏祖福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自己修学校。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妻子任永彩商量,妻子气得七窍生烟,连珠炮似地向他发难:“你疯了,是修个鸡圈鸭圈那样简单?学校又不是私人的!”
芭蕉虽只是红星村的一个教学点,却与比邻沿河县白石乡符家村仅一河之隔,辐射着相邻符家村晏家地、大土、青冈湾、殷家坝及本村芭蕉、黔荣、张家等七八个自然村寨,学生人数有时多达150人左右。
“学校没有自己的场所,这样长期下去咋行啊?”晏祖福常常自言自语地唠叨。他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1992年秋天,连续下了几天雨,到处一片泥泞,学校借不到房子连续三天没有上课,严酷的现实更坚定了晏祖福修建学校的决心。从此,晏祖福利用节假日开始踩泥、搭土砖、搬运石头。
有一次,他到30多里的集镇去背钢材,已是饥肠辘辘,但他连五分钱一个馒头也舍不得买一个,硬是用家里带来的一壶甜米酒充饥艰难地背了回来。
村民们看见晏祖福忙碌准备石头、砖等建筑材料,就问他:“晏老师,你家改造房子啊?”
晏祖福崭钉截铁地说:“我要修学校!”
“修学校?”
村民很惊讶,根本就不相信他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修学校。晏祖福有三个即将成人的儿子,一家六口还居住在“狗窝”宽的老屋里。 在这偏远、闭塞的农村,没有几间大房子恐怕连媳妇都找不到。
村民们众说纷纭。有的村民嘲笑他说:“晏老师,你还是把自家的房子改善一下好找媳妇些。”
有的村民用怀疑的口气对他说:“你连自家的儿子都没有退身的地方,你能自己出钱修学校,鬼才会相信。”
……
晏祖福也深知自己的家境,但在修建学校和自家房屋的两难选择下,他选择了修学校。他撇开闲言碎语,只要有空闲,晏祖福不是踩泥就是搭砖、开石头。妻子任永彩见丈夫下了死心,十头黄牛也拉不转,甚至要和他分家过日子。
确实,晏祖福对不起妻子,更对不起高龄的老父亲,家里五六个人的责任地他几乎没有好好伺弄过,家庭的重担全落到了身体单薄的妻子身上。妻子曾赌气地说:“下辈子就是嫁鸡嫁狗也不嫁给你!”话虽这么说,任永彩见丈夫累得不见人形,有空的时候,也默默地帮他割泥、搬砖,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天下哪有不痛自己儿女的父亲,就连自己有气无力的老母亲也要到自己儿子打砖的地方常常看看,有时也要动动手切切泥。可晏祖福就是不愿让高龄的母亲参手,因为他深知自己欠母亲的太多了,这么多年来,为了建校,从没有让母亲好好过上一段日子过。
为了早日建好学校,晏祖福常常是披星戴月,点着马灯搭砖,一干就是深夜。有一次,晏祖福不小心踩在了一块锋利的石尖上,鲜血染红了脚下的泥土,几天后,脚底化了脓,但他仍然忍着剧烈的疼痛坚持打砖。
然而,困难还在后头。没有煤炭,更没有土窑子,土砖无法烧制。要建一个土窑子,需要大量的石头和人工,光靠晏祖福一个人实在无能为力,晏祖福不得不忍痛把准备过年的肥猪卖掉,花了1000多元拉石头、包生活请村民帮忙自己建了一个土窑子。困难像一个个拦路虎接踵而至,烧制这些土砖需要30000多斤煤炭,由于不通公路,要到15里外的山上去挑,出门就是爬山,直上直下,一天能挑上两回算是铁汉子了。光出劳力还算不了什么,最要紧的是购买煤炭的资金从哪里来呢?购买煤炭和请人挑运就需要资金近2000元。当时,村民年人均收入不到300元。无奈之下,晏祖福只好以土家人的纯朴,以三年的民办工资担保向信用社贷款4000元。他用这点有限的资金请村民们帮忙挑煤,他自己就挑了10000多斤,按每趟挑120斤计算,他挑煤来回就走了100多趟,行程达3000多里。
晏祖福怎么也不会忘记,有一次开采石料时,为了节约难得的导火线,他点燃后没跑多远,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从他耳边掠过,好险啊!过后,晏祖福自己都捏了一把冷汗。
“我到底图什么?”晏祖福也曾灰心过,每当看到村里的同龄人外出打工归来,有的购买了彩电等家用电器,有的修建山里人羡慕的小洋楼,晏祖福忍不住问自己。
有一次,他把自己曾倒塌的一间木房的木料用来打门窗、作檩子,妻子与她大吵了一架。他赌气背着铺盖就走上了打工路,是当时镇教育办公室主任明凯在路上把他拉回来的。
晏祖福无私建校的精神渐渐感动了一些村民。从大山走出来的芭蕉组人、沙子坡镇水管站工作人员晏光江自始至终支持家乡建设,他修建新房子以后,老木房是闲置的,他把自家的木房出卖以后得到的3800元亲手交给了晏祖福。一些学生家长也主动地捐赠木料,晏祖福的心里踏实多了。
晏光江发自内心地说:“我支持教育就是要让更多的孩子走出大山,改变家乡的贫困面貌。”
1993年,学校人数增加到150人左右,晏祖福没有三头六臂,他先后请了两名代课教师都因待遇低而溜了,无奈之下,晏祖福只好把自己初中毕业的年仅16岁的大儿子叫来代课。父子俩一边教学,一边烧砖、抬石头。
一年半后,修建学校的青砖、石头和下基础的资金都准备就绪了。但修建砖房必须的水泥哪里来呢?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亲戚朋友该借的地方都借了,眼看自己的夙愿就要半途而废,晏祖福彻夜难眠。几天后,晏祖福做出了让人不可理喻的决定。他瞒着妻子与大儿子晏湖商量,让他外出打工挣钱捐赠学校。那时,晏湖才17岁。从没有出过远门的他,临走那天,望着这个破败的家哭了。晏祖福望着儿子那远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想痛哭一场,但始终没有哭出来。
土地是农民赖以生存的命根子。送走了大儿子以后,晏祖福在家四处选址。由于这里地处陡坡,不但难找好的地势,即使找到了也难以协调。最后,晏祖福决定把自己紧挨河边、地势平坦的580多平方米的粮田无偿拿出来作校址。此话一出,村民们瞠目结舌。妻子任永彩气得又闹又哭,那是她家最产粮的一块好田!是一家人生活的命根子啊!
1996年春节刚过,晏祖福正式修建学校。打工近两年的大儿子晏湖挣了5000多元放在家里,这时晏湖已交了女朋友,想把这笔钱作为结婚之用。然而,没有水泥工程无法开工。晏祖福狠了狠心,把大儿子的这笔血汗钱用来购买了建筑材料。为此,大儿子与父亲晏祖福大闹了一场,好长时间没有与父亲通讯往来。
在建校劳动中,时年67岁的退休干部、晏祖清老人带病主动参加打桩、下基础,一些村民也自发组织起来投工投劳。在没向村民集资一分钱的情况下,1996年9月9日,芭蕉群众做梦也没想到,凝聚晏祖福无数汗水和心血的学校竣工了,虽然屋顶还没钱盖瓦,是用塑料薄膜盖着,但这座建筑面积120平方米砖木结构的小学校成了当地学生吸取知识营养的殿堂。晏祖福这位大山里的铮铮铁汉,当他常年端着红苕、包谷和辣椒面做的饭菜时,他没有哭,当他在为建校筹集资金爬山涉水,忍肌挨饿的时候,他没有哭过。当被别人冷嘲热讽的时候,他同样没有哭过。当繁重的石料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没有哭过,就是那天,他却放声大哭了。他把几十年来的辛酸和委屈化作了泪水,沿着那古铜色的脸作了一次满满地倾注。
后来,在党委政府和有关部门的支持下,学校盖上了瓦,但还差一点,晏祖福二话没说,爬上自家的屋顶匀了3000多块瓦添上。至今,学校屋檐上还飘着当年塑料纸的残迹。
三个儿子读完初中都打工
百名贫困儿童免费入了学
沿河县沿厂小学教师彭旭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晏祖福老师对她的恩情。
由于恶劣的自然环境,导致这里经济落后,村民们的文化素质低,重男轻女思想相当严重。彭旭只读一个学期她妈妈就不让她读了,只送哥哥读书。可怜巴巴的彭旭跟着哥哥来到学校,被她妈妈拉了回去。晏祖福上门对她妈妈说:“男娃女娃都一样,让她读吧,她的费用我全免了。”晏祖福对彭旭就像自己的亲生儿女一样。彭旭回忆说,她小时候经常生病,家里穷得连打针买药的钱都没有,是晏老师背我去打针治病。晏祖福一直把彭旭送到小学毕业。后来,当彭旭考上师范学校的时候,她母亲已去世几年了,晏祖福还到学校去看望她,给了她50元钱,当时,晏祖福的民办报酬才150元。
彭旭泪眼涟涟地说:“我的第一支水笔是晏老师买的,我在师范读书第一个去看望我的亲人是晏老师……晏老师不是我的父母胜似我的父母!”
现在,彭旭在晏老师潜移默化影响下,爱护自己的学生就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
白石乡符家湾村山岔组符治清有4个小孩读书,他妻子经常生病,家庭十分贫困,晏祖福免了两个孩子的全部费用。在晏祖福20多年的民办教师生涯中,凡是有三四个小孩读书的人家,他通常都要免一到两个的费用,对贫困女童一律免费入学。这样,在这贫困的革命山区,女童入学率大大提高了。据不完全统计,当地有200多名贫困学生得到了晏老师的资助,他的学生有10多个走上了不同的工作岗位。但至今原生产队还欠他700斤粮食、30元工资。
沙子坡镇教育办公室原主任任明凯高度评价晏祖福对工作认真负责,连邻近沿河县的许多学生都争着到他的学校读书。他还清楚地记得,有一个学期晏祖福到镇里取书,用一个大布袋提着钱来,倒出来大多是捏上汗的零角钱和一分两分硬币,任明凯整整清数了一个早晨。就是这样的零钞,有的还是晏祖福自筹的。
对家庭贫困的孩子,晏祖福总是勒紧裤带,尽自己的最大能力让他们不失学。然而,他却愧对自己的孩子。1994年,大儿子晏湖初中毕业考上高中,孩子想读书,跪求父亲说:“爹,送我读高中吧。”
晏祖福何尝不想送孩子读书呢,“娃,爸对……不起你啊!你看……我们这个家,爸没……有办法啊!”他对儿子说的时候,是哽咽了几次才说出来的。
晏祖福的三个儿子都很懂事,读书也用功,但是,晏祖福为了修建学校,头上顶着10000多元外债,他哪有能力送孩子们读高中考大学?三个儿子都只读完初中毕业就回家务农了。晏祖福开玩笑地说现在全部上“广州大学”(打工)了。旁人从表面上根本就看不出晏祖福是一个痛苦之人,因为,他哪怕有天大的困难,他都不会把痛苦挂在脸上。他是一个很乐观的人,也正是因为这种乐观精神,他忍受着几 十年的辛酸与苦辣。
27年“船工”背着学生过河
32年“剪头匠”义务为学生理发
芭蕉小学门前有一条20多米宽的小河,左右有三条小溪。每到洪水泛滥的季节,小溪涨水、河面上波涛汹涌。曾经有七八名社员、学生被洪水冲走丧生。在芭蕉小学长达27年时间里,只要遇到下雨天,晏祖福时刻绷紧一根弦,几乎没睡一个安稳觉。
记得晏祖福刚任民办教师不久的1974年盛夏的一个晚上,瓢泼似的大雨下个不停,天刚蒙蒙亮,晏祖福早早地来到河边,但孩子们连一个影子也没有。晏祖福正在纳闷,一位早起的社员对他说:“晏老师,你不要等了,以前,只要下雨都不上课。”
“这怎么行呢?要是一年下几个月的雨,就几个月不上课,教学任务怎么完成?”晏祖福连忙拿起铁锤,向那用汽车钢圈做成的信号钟使劲敲去,清脆的钟声在山谷回荡。
10多分钟后,河对面传来了“晏老师,晏老师”的喊声,晏祖福飞快地跑到河边,只见学生们陆陆续续来到了河边,河水虽不大,但对八九岁的孩子们来说,却是望河生畏。晏祖福挽起裤腿,跳进水里,一个、两个、三个……把学生背了过来。校园里传令社员们惊喜的读书声。从此,晏祖福为了不让孩子们过河趟水,几十年如一日,每天来回几趟地背着学生过河。
1995年,沙子坡镇凉水中心完小举办“六一”儿童节文艺汇演,孩子们高兴得手舞足蹈,精心地准备节目。然而天公不作美,5月29日、30日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雨,到6月1日,雨虽然停了,但洪水像一条黄龙在小河里翻滚,让人不寒而粟。
河对面的孩子们焦急地呼喊:“晏老师,怎么办呀?晏老师,怎么办呀?”
晏祖福心里也着急啊,孩子们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个多月的节目,如果不能得到展示,岂不扫兴吗?
“孩子们,不要慌,老师会想办法的。”
晏祖福一边安慰学生,一边焦急地等待河水消退。两岸聚集了许多学生家长。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河水只有齐胸深了。这时,晏祖福等不及了,他小心翼翼地下了水,试探着向对岸移动。岸上的家长们不停地呼唤:“晏老师,小心啊……!”
一个、两个、十个……他用双手硬将学生举趟过河。当背到最后一个叫晏祖彩的女生时,晏祖福已是气喘吁吁,身上已分不清哪是汗水哪是河水。岸上的学生、家长悬着心希望最后一个孩子安全过河。然而,不幸的险情还是发生了,当晏祖福举着孩子移到河中心时,他一脚踩空跪了下去,洪水淹过了他的头顶,孩子吓得惊叫。岸上的人们看到晏祖福的头时隐时现,焦急地呼唤:“晏老师!晏老师!”晏祖福从小生长在河边,练就了一身好水性,河水把他冲走了10多米远,但他使出浑身力气紧紧抓住孩子的双脚,挣扎着站了起来,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岸上移动,终于把孩子送上了岸,岸上的人们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而他却瘫在地上好久动弹不得。
在芭蕉小学27年的教书生涯中,晏祖福就像一只默默的渡船,不知疲倦背学生过河,他到底背多少学生已无法统计,但在他手里没有一名学生发生意外。
晏祖福关心学生、爱护学生,胜过自己的孩子。这里实在太偏僻,太落后。学生头发长了,大多是家长一刀剃个光头。如果要理发,得到30多里的镇上去。
晏祖福想,要是我学会了理发,那不是可以减少孩子们许多长途跋涉之苦?说干就干,1974年4月,他从集镇买来了推剪、剪刀、梳子,拿自己的孩子当试验品,开始对学生义务理发,从没间断。到现在,32年光阴似箭,他为学生及其家长义务理发达10000多人次。当地群众亲切称呼他“山村剪头匠”。
2001年,晏祖福服从组织调动,离开了他心爱的播下心血和汗水的芭蕉小学。但无论他走到哪里,理发工具随身带,艰苦办学的思想没有变。刚到红星小学时,晏祖福看到教室是泥土地面,灰尘弥漫,于是学校打紧开支,自己出资50元建了水泥地。他还向贫困生捐助100元,为少数困难学生垫付书杂费1000多元。他走到哪里,哪里的学校就变了样,但至今唯一没变的是他家27平方米的住房,一家12口人四代同堂居住在一起,由于实在没法居住,三个儿子、两个媳妇都外出打工去了,他96岁高龄的母亲只好寄宿在邻居家的敞屋里。
新春佳节,万家团聚,然而,晏祖福一家却在为住宿发愁,只好用两张花胶子将堂屋、楼上一分为二,搭起地铺勉强将就。
如今,年过半百,略显佝偻的晏祖福因曾经不分白天黑夜的几十年如一日的过河趟水导致风湿病的发生,时时腰酸腿痛,四肢发麻,但是,他仍任老任怨、兢兢业业地从事教学工作,他的最大愿望就是希望孩子们打工多挣点钱,好好地干一番事业,争取让母亲在有生之年住进自己的新房。同时,他希望曾经耕耘过芭蕉小学办得更加辉煌,培养更多的孩子,培养出更多能吃苦耐劳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