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后来我们又通了电话,再后来,我告诉她,我要写下的东西大多是出于我的感觉和意愿;我说,经过第一次电话以后,我已经知道了我大概能够做些什么。在工作中,我会用我的眼睛和触角去关注处于困境中的人的状态;在生活中,我会用我已经不太锋利的笔,用一种笔体写下我所见到和知道的生活,那些在生活中活着的人和事。我信赖的武器一样的东西,还是涂抹着良知的手和笔。
这个女孩叫宫晓丽,24岁,是一个青岛女孩。我曾经认识一个青岛女孩,她美丽,有着海的不拘束。而宫晓丽,我从后来得到的资料知道,她从2岁起,就因为一场大病而失去行走能力;5岁时一次高烧,使她经受了两次腰部穿刺手术;7岁那年,又一次更加严重的高烧,使她不断抽风、惊厥、昏迷,最后被医生通知,将面临脑干死亡的结果……
谁也无法想象到,从2岁起,这个原本美丽可爱的女孩,从此承受了多少磨难,更让人无法想到的是,这个女孩挺着自己病重得脊柱弯曲、已经需要靠氧气维持呼吸的身体,做了多少让正常人也难以想望的事情。
她一人独自支撑着“山东省青岛市全国残疾人扶贫帮助热线”,每天早9点晚十点,坚持了7年!
我问她,是什么使她作出决定,建立这样一个残疾人扶贫帮助热线的。她告诉我,1999年,有一次,她听青岛当地广播电台的一个午夜节目,一位双侧股骨头坏死的病人打进电台热线,绝望地说着他的病情,那个男子已经写好了10封遗书,对生活似乎已经绝望了。于是她和那位病人取得了联系,通过无数次电话,经过无数次劝慰以后,病人竟然恢复了对生活的信心。后来,她们见了面,病人哭了……
是什么能够使一个人坚强地活下来,又是什么能够使一个人失去生的勇气和信心?那一次,宫晓立是用一次次电话,一曲曲用口哨吹出的特殊的歌曲,让一个42岁的男人获得了新生。也就是从那次起,她促成家里给装了一部专门的电话,开始了她的全国残疾人扶贫帮助热线的艰难而似乎没有尽头的路。如今,她已经在这条路上走过了7年。她接过的热线,已经达到7000个;她帮助过的人,她面对过的他人的困境,她所付出的心血,也许只有她是最清楚的……
我在想,一个人活着一辈子,会遇到多少难关,产生过多少帮助别人的念头,又真正做了什么关乎他人生命的事情。
我和宫晓丽通电话的过程中,她一再地说麻烦了我,一再地说我是不是很吃惊,也一再地说我是一个好心人。不管这些话的分量有多重,我想到的是,我这不足一提的生活与她相比,究竟有多少值得宣扬的。一个人的一生也许难得遇到几次与他人的生命擦肩而过,与他人极大的困境并肩前行的时候,而她,这个刚刚24岁的病重得每天得靠呼吸氧气生活的人,她面临了多少生死攸关的场景。我问过她,对于她面对过的生死别离的场景,是怎么想的。她说,很难过,很自责——我立刻想到,我不该对这样一个时常与残酷的生命缠绕的人提起生死和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