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首府加格达奇北山。
在一片肃穆的、石碑林立的墓地中,我静静地寻找着。终于,我发现了肖永刚这个名字,我走过去,将一束刚采来的兴安杜鹃默默地放在墓碑前。然后,郑重地向这位30多年前、30多岁时就在灭火战斗中牺牲的烈士举手敬礼,表达我一个后来人,对这位森林部队前辈的崇高敬意。
也许与我是历史系毕业生有关,我愿意探寻森林部队的历史,所以,早就知道了肖永刚——我所知道的黑龙江森林部队70年代以来牺牲在火场的第一人。在森林部队,我创下过一个令人心酸的“之最”。1996年以来,我曾全程参与过8名革命烈士的善后工作,采访、撰写过11名革命烈士的事迹,他们全都牺牲在火场,这个经历应该是森林部队宣传干部之最。所以我的头脑中有许多刻骨铭心、挥之不去的记忆……
那天是“五四”青年节,凌晨。我在家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一问才知是通信员,我赶紧将门打开。“刘勇牺牲了,支队让你赶紧去!”通信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可能!”我脱口而出,因为几个小时前,我还和刘勇——在灭火中受重伤的18岁战士在一起。“真的!”通信员急了。我这才信了。
一边穿衣服,我一边紧张地回忆着昨晚的情景。5月3日晚,我到医院看望在灭火作战中受伤的几名森林部队官兵,其中一名就是刘勇。我到病房时,他的姐姐——一位护士学校刚毕业的学生,正在细心地给刘勇擦试伤口,其精心的程度、浓郁的姐弟情让人看了十分感动。刘勇情绪很好,当天他的排长从百余公里之外的大队来看他,他激动之余,还唱了几首歌。我进病房时,护士正要给他肌肉注射,这时刘勇却流露出了孩子气,怕疼,不想打针了。“这么多天的抢救你都挺过来了,这一针对你来说算什么!”我走过去,做他的思想工作,他姐姐也劝他,于是他半推半就地打了一针。我走时,刘勇还热情地和我说再见。没曾想离开几小时后,他却永远地离去了。
第二天凌晨,刘勇的13名亲属到了支队,我负责接待。当我得知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是刘勇的奶奶时,心都要碎了,我强忍住萦绕在眼圈中的眼泪,因为他们刚下火车,还不知道刘勇已和他们身处两个世界了。
当天下午,我接受了一个最不愿去完成的任务,带刘勇的亲属去看遗体。因为我知道,这一定是一个非常悲伤、非常揪心的时刻。
我永远记着那一刻,当太平间的大门打开时,我和他的亲属们都一下子看到了刘勇。他身着一套崭新的武警夏常服,静静地躺在那里,神态十分安祥,只是面部焦黑,烧伤的痕迹十分明显,显示着曾与火魔有过一场恶战。但仍可看出他的年轻和英俊。奶奶和其他亲属扑在他身上,失声痛哭。“孩子,奶奶怎么不替你去死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景感天动地。开始时,我还在拉着他们,劝他们不要过度悲伤,但是我也知道,这样的话对他们来说多么软弱无力!后来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让他们哭吧,否则无法表达他们此时此刻内心的悲伤。”我这样想着,于是退了出去。
站在门口,我仍是泪流不止,他们为孩子的逝去而悲伤,我为森林部队这样一个年轻战士的牺牲也万分悲痛。当我擦干泪水,抬眼向前望去时,蓦地,一棵枝繁叶茂、花朵盛开的果树呈现在我的面前,“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我走上前去,扶住树干,睹物伤情。门外,一片盎然的春意,鲜花盛开。门内,冰冷的太平间、孤独的刘勇。他的生命本应像这果树绽放的花朵一样灿烂,却永远地凋谢了。让人怎能不痛心!
人不能死而复生,但是,我们要永远记住森林部队那些为保卫森林资源而献出年轻生命的英烈们!
(来源:国家林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