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 又是一年禁渔时
2007-04-11
  每年2月1日至4月30日,四川所有的天然水域进入禁渔期。在岷江、金沙江汇合的长江上游,是鱼类的基因库和产卵场,拥有270多种长江鱼类中的237种,万里长江第一城宜宾也成为四川春季禁渔的最前线,几乎每天,都在演绎禁渔与偷渔的斗争。

  原以为禁渔是个老话题,不会有多少新意,采访中,记者却听到很多不曾料想的禁渔故事———

  3月12日,星期一,宜宾市水产渔政局局长穆天荣却相当疲惫。从2月1日禁渔开始后,他常常只能睡个囫囵觉。穆天荣拿出因禁渔工作出色而获得的奖品———一部录像机,里面记录着一天前抓获非法电鱼船的取证录像。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渔政部门很难对违法者进行处罚。每天,都会接到多起举报线索。线索一出现,渔政人员就得紧急出动。

  我们就像特工一样

  2月17日这天,已是大年三十,宜宾处处洋溢着节日气氛。此刻,穆天荣却不敢有

  丝毫懈怠。经验告诉他,越是这种时候,偷渔者越猖獗。这天,宜宾市水产渔政局也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派出人员在江面上巡逻。

  临近中午,巡逻归来的穆天荣刚回到办公室,手机便响了起来。闪烁的蓝色屏幕显示,这是一位多年培养的线人打来的举报电话。电话里,线人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他们正在喝酒,等你们下班以后就要动手。”

  两位渔政人员赶到水东门码头,渔政部门用来追击偷渔者的快艇停靠在那里。这里距离岷江和金沙江汇合处仅几百米,无论哪个水域发生情况,快艇都能在最短时间内赶到。快艇在行动之前绝对不能开动,因为众多偷渔者在水东门码头布置了眼线,快艇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当中。只有等到万事俱备时突然出击,才可能让偷渔者措手不及。

  其余的渔政人员则赶往偷渔者准备下手的岷江鱼尾坝设伏。“我们就像特工一样。”前往设伏地点不能一哄而上,得扮作当地农民,一个或者两个分散开来,拿着锄头和竹竿,分别前往。设伏的渔政人员到位后,静静呆在草丛和树林里,等待偷渔者出现。

  1个小时、2个小时过去了,太阳照得人有些眩晕,宽阔的岷江江面上仍没有丝毫动静。时针指向下午5点,长时间的警觉状态,让渔政人员有些疲惫。穆天荣开始怀疑线人这次提供的情报是否准确。正准备鸣金收兵时,河滩上突然出现两个两手空空的人,看样子不像偷渔者。奇怪的是,这两人不停打探周围情况,看到似乎没什么“危险”,两人退了回去。不大功夫,两人抬着电鱼工具出现在河滩上。

  很快,两人蹿上一条停在江边的渔船,两根长长的竹竿缀着两条电线伸向船头,电线耷拉着伸进江水里。此时,穆天荣赶紧拉住准备出动的下属:“偷渔者在岸边时,只要我们一出现就会拔腿就跑,必须等到他们进入江心后,堵住去路才能抓个现行。现在先取证。”在偷渔者可能逃跑的方向部署完后,偷渔船已驶向江心。穆天荣立刻通知停在水东门码头的快艇出动。很快,偷渔者似乎也得到江面上快艇出动的消息,急忙调转船头驶向岸边。渔政人员的突然出现让他们惊慌失措,无处可逃,只得接受处罚。短短20多分钟,这两名偷渔者仅走了100多米就电到近1公斤鱼,价值约100元。难怪这些偷渔者会铤而走险。

  连续3天,穆天荣和同事们连续查获3起大的偷渔案件,春节大部分时间在河边度过。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在正月初三这天发生了。渔政部门聘请的快艇驾驶员突然提出辞职。这位驾驶员在3起案件查处过程中亲自蹲点,摸清偷渔者的规律,在抓获过程中起到重要作用。他辞职的原因是,正月初二晚,几个年轻人约他出去,威胁他要“懂事”,否则将对他的家人不利。尽管穆天荣一再挽留,但他不愿再担惊受怕,坚持要走。

  隐在幕后的线人

  3月12日下午,宜宾水东门码头异常平静,岷江水位比往年同期低1米多,江面上来往拖船少了许多。为把损坏的快艇修好,穆天荣启动了快艇。不大功夫,原本空荡荡的码头台阶上,几个年轻人在晃荡。“他们可能是偷渔者布置的线人。”穆天荣撇撇嘴,“现在炸鱼、毒鱼的事情少了,电鱼对鱼的破坏最严重,被电后的鱼如果能活下来,也丧失了繁殖能力。”在快艇旁边的水泥船上,有缴获的电鱼工具,硕大的蓄电池足有100多公斤,长长的电线可以伸到江中任何一个角落。“电池释放的瞬间电量可以电倒一头牛。”

  1989年,四川率先在长江禁渔。穆天荣清楚记得,第一次禁渔,过程相当艰难。渔民们说:“祖祖辈辈都打鱼,为什么现在不能打?”大多数渔民并未意识到,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长江渔业资源到了非常脆弱的地步。渔政部门通过通告、与关键人物交心等方式,最终得到渔民支持。

  最初几年,宜宾市渔政部门与偷渔者一直在斗志斗勇。渔政部门的快艇从不敢放在没人的地方。“如果没人守,第二天早上肯定动不了。”偷渔者破坏快艇很简单,在油箱里撒上一把沙或者拧松快艇部件的螺钉,渔政人员却得花上半天时间解决,此时偷渔者早已逃之夭夭。

  伴随禁渔的逐年推行,对违法捕鱼者的处罚力度不断加大,执法的威力开始显现,一大批违法捕鱼者“金盆洗手”,其中包括宜宾电鱼的“元老”卓三民。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一台电鱼机五六千元,普通渔民是买不起的,卓三民就有一台。每年,他都会因电鱼被抓几次,每次处罚5000元或8000元,甚至被吊销捕鱼证、没收渔船。但因电鱼的巨大利益,他总是屡抓屡犯。

  “违法捕鱼屡禁不止的原因在于,违法成本很低而收益却很高。”市面上,野生鱼通常卖到每公斤100多元。“尤其是电鱼,几乎没有什么成本,而且速度快。”在违法捕鱼的最高峰,宜宾渔政部门一晚上就挡获了5艘电鱼船。

  2005年,卓三民电鱼被抓获,渔政部门开出2万元罚单。他心疼不已,决定收手,并规劝两个儿子不要违规捕鱼,让他们拆除禁用的豪网。豪网是一种吊了一个长长尾巴的渔网,前面的口子10多米宽,而后面的网眼越来越小,只要鱼一进入,无论大小无一幸免。

  现在,穆天荣和同事们已经对违法捕鱼者的规律相当了解。“朝九晚五上班是抓不住偷渔者的,他们大多在晚上活动。”记者采访时,他一再叮咛:“李庄不能去,我们的人员已经在那里设伏了一周,摸清了偷渔者的规律,准备一网打尽。”令他高兴的是,现在,很多老百姓对偷渔者深恶痛绝,经常拨打举报电话。多年联系的线人既不愿意出名,也不愿意获得报酬,默默地为长江奉献着力量和良知。

  最后的渔民

  从宜宾城沿金沙江上行,公路始终与金沙江若即若离。因水流量小,冲不起来沙,金沙江在这个时节不再浑浊,江面微黄甚至有些发青。走出20多公里后,到达宜宾县普安乡周坝村。

  公路旁,渔民李仁友新修的两层楼房还未完工,硕大的屋子没有一扇门。妻子蒲运芬正在修补渔网,这些渔网将在禁渔期满后派上用场。渔政人员量了量网眼,说:“这是六指网,专门捕大鱼用的。现在已严禁使用网眼太小或者三层的刺网。”

  李仁友将记者带往金沙江边,一双残破的解放鞋敲击着他走了30年的打鱼路。学打鱼时,他只有16岁,师傅就是获得祖传手艺的父亲。那时的金沙江好打鱼,一网下去,总有收获。他记得,当时还没有禁止捕白鲟。“运气好时,可以捉到几百斤一条的白鲟,用架子车拉着到宜宾城里卖。鲟鱼、铜鱼、水篦子、方头、黄辣丁、红鱼、大口鲶、岩鲤……什么都有,只是当时鱼的价格较低。那时一般出去一趟就是两三天,回来时,渔船里的竹筐早就装满各色的鱼,个头都在半斤以上,但这样的日子已时过境迁。”

  刚开始禁渔,李仁友也不理解。“不过,当时就已经整不到啥鱼了!”他隐约感到,金沙江里的鱼有枯竭的一天,这十几年,他已没见过白鲟等珍稀鱼类。

  不大功夫,金沙江铺陈在眼前。乱石林立的堤岸下,五只木制渔船静静躺在江中。河对岸,几艘硕大的挖沙船正开足马力,从水底吸起砂石,不断运向岸边。这里是全村最好的渔港。鼎盛时,这里有26只渔船,回来晚了,经常找不到地方靠岸。可如今,只剩下1/5。

  “现在不能靠打鱼生活了。”李仁友的打鱼技巧是祖传的,但木工手艺却是自学的,他凭借这份手艺帮助乡邻,也能获得一笔收入补贴家用。此外,很久没种地的他也开始摸起了锄把。在周坝村,人多地少,他家四口人只有一份3分多的口粮田。不过,周坝村人却充分发挥了土地的效益,种周期短的小葱,一年四季都有活干。

  李仁友麻利地脱掉解放鞋,从渔船中拿出渔网。能够在船上找到渔网,这是李仁友享有的“特权”,他的船只是农业部在四川长江水域指定的唯一一只资源监测船。每月的15日至20日中的一天,他将渔船开往江心撒下渔网,将捕获的鱼类仔细测量登记后再放回长江。对于这份没有任何补贴的工作,他做得尽职尽责。

  对于未来的日子,李仁友准备“穿鞋上岸”。“鱼不能打了,等金沙江上的电站修好后,自己就该‘退休’了,回家种地。我们已经是末代渔民,再过几年,宜宾将没有渔民了。”

  长江鱼类艰难回暖

  “春季禁渔,对鱼类的繁殖和修养生息有很大作用。”穆天荣最大的愿望是长江上不再有非法捕鱼者。“有捕捞证的渔民最守规矩,一到禁渔期,他们的渔船就进了港口修整。但长江上将逐步过渡到不准打鱼。”

  鼎盛时期,宜宾有1200多艘持有合法捕捞证的渔船,而现在已锐减到600艘左右。宜宾市渔政水产局工程师杨若虎说,渔政部门将不再发放新的捕捞证,长江上的渔民将不再增加,很多末代渔民正在考虑“转业”,也有很多渔业专家在呼吁延长禁渔期。“虽然还未制定全面禁渔的具体时间,但不允许打鱼是大势所趋。”

  经过艰难的禁渔,长江鱼类正在艰难的恢复。“长江中的鱼类被破坏得太严重,禁渔能够达到稳中有升就基本达到了目的。长江鱼类要快速增长,还得寄希望于全年禁渔。”

  在宜宾渔政部门禁渔时,局里的另一艘快艇正在昼夜不停调查白鲟的情况。2000年,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自然保护区成立,这个保护区从金沙江的向家坝一直延伸到重庆江津市,从岷江宜宾、乐山交界的月波段一直到与金沙江汇合的合江口都属于保护范围。杨若虎说,对长江鱼类危害最大的,其实是污染和水电站建设,当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已无法逆转时,保护就是最后的救济手段。对长江上游而言,鱼类需要更多的呵护,在艰难中还得为鱼类的生存留下更多的空间。

来源:四川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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