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和2006年两次在可可西里地区进行科学考察,我发现,在可可西里保护区放牧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如果不采取措施,10年后,那里也许真的会变成一个大牧场。”去年底,刚刚完成可可西里科考野外工作的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研究员丁林对记者坦露了他的担忧。
虽然十年前就去可可西里地区进行过考察,但直到2005年作为队长带领中科院可可西里科学考察队首次穿越时,丁林才第一次到达可可西里的核心地区,之前他对那儿到底什么样也没有亲身感受。
丁林介绍说,地理概念上的可可西里,指处于青藏高原腹地,以可可西里山为主体,唐古拉山脉以北、昆仑山脉以南的高海拔中低山、丘陵和湖盆平原区。这里平均海拔5300米,面积8.3万平方公里,高寒缺氧,自然条件恶劣。一直以来人们认为这里是中国最大、世界第三的无人区,也是中国最后一块保留着原始状态的自然之地。“那里有冰川、湖泊、草原,天空总是碧蓝的。有230多种野生动物,其中属国家保护的一、二类野生动物20余种,是野生动物的家园”。
“不过现在还能不能称这里是‘无人区’,实在值得商榷。”丁林苦笑着向记者讲述了在可可西里核心区遭遇牧民和牲畜的尴尬场面———
“那是我最沮丧的一天。当时我们到达可可西里传统的核心区———迎春口的岗扎日。虽然水草非常好,可走了一早上都没发现什么野生动物。我觉得非常奇怪,就与同行的动物学家、中国科学院西北生物研究所研究员苏建平讨论为何会这样,他也不知道原因。”
我们的车向前开了三四个小时之后,突然发现有一头牦牛,我说是野牦牛,向前走又发现了三头。再走近点,我觉得中间的那个好像是人,苏建平说不是,“是牦牛的屁股对着咱们,你看着像两条腿的”。但等到了跟前,我们才确信,那的确是人,用绳子连着的两头牦牛正在吃草。当然,那不是野牦牛,而是家养的牦牛。接着我们又发现山坡上有两顶帐篷,往前走还有帐篷,牛羊也越来越多,大致算下来两三千头。
丁林告诉记者,通常,可可西里的每户牧民都有牦牛两三百头,羊群多的上千只,少的也有五六百只。有牲畜的地方已经没有野生动物了,因为牧群和野生动物争草争得非常厉害。“有放牧的地方,原有的生态平衡就被打破了,但其他地方还保持着原始的状态,非常自然的那种原始状态”。
各拉丹冬是长江源头,“第一滴水”的美誉让人遐想无穷。但丁林在考察中发现,这里的牧民非常多,有的牧民定居点已到达海拔5300米,就在冰川末端。丁林说,“这儿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牧场。有人开玩笑说,长江源头的‘第一滴水’是‘羊尿’,这种情况实在让人担忧。”
科考队在各拉丹冬脚下活动时,有一些牧民反映,他们常受棕熊之害。冬天已经到了,为什么棕熊还在活动着,并且要骚扰人类?
专家分析后认为,除了当地气候变暖这一因素外,另一方面也说明棕熊的食物链已被破坏,吃不饱,就只好来捕食牧民的牛羊。
丁林说,如今很多牧民是开着汽车拉着牛羊去放牧的,一开就是上百公里,不断把牧区向可可西里中心区扩张。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4万平方公里的区域内,已经有2.7万平方公里成了牧区,现在核心区也有了牧民,野生动物的生存范围被挤压得越来越狭小了。
可可西里的环境本就非常脆弱,植被破坏后很难再生,野生动物越来越少,老鼠不再有天敌,鼠害非常严重。而老鼠打洞把土都翻了起来,不仅进一步毁损了植被,土壤也因此受到极大破坏,“我们在这里几乎没看到野生动物,倒是看见很多老鼠和老鼠洞”。
“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可可西里环境被破坏了,对其他地区的影响又如何呢?”记者问。
“那影响可就不仅仅是青藏高原了!”丁林解释道:“这里是我国乃至亚洲几大河流的发源地,如果生态环境遭到破坏,影响将波及相关流域的几亿人口。而且,由于这里平均海拔非常高,一旦沙化,不必有很大的风,地表的沙子很容易就被带进大气对流层上部。沙子会随着气流,跨越大洲大洋‘飞’到很远的地方。”
“经过两年的科考,您对解决这个问题有没有一些成熟的想法?”
“实话说,我们很担忧。正像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森林公安分局布琼局长所言‘对付盗猎者我们可以用枪,但对于牧民,能怎么办呢’?”
“国家应该及早认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制定相关政策,分层次开放管理可可西里保护区,但核心区绝对不能开放,否则其影响是致命的,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丁林坚定地说,“我们作为学者有责任向政府提出建议。不然,用不了多久,也许5到10年之后,可可西里真成了大牧场,环境发生了剧烈的变化。那时候,大众会质问,‘你们这些科学家当初干什么去了’。”
来源:科技日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