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走访冬天里的黄土地
2006-12-19

 

走访冬天里的黄土地

陕西蒲白矿务局 朱长友

 

一位在南方工作的编辑朋友让我为他拍一些我家乡农村的照片,如他以前来时所见过的土窖洞之类,说是为一个活动而用。

我的家在渭北高原上的一个煤矿,我生于此长于此,加上在那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回来后又工作于此,所以我对她是熟悉。矿区的矿是散撒在农村的大地上,也可以说矿区的矿被农村一个个包围着分成了几片,在网上卫星地图可以看到的是一个个的小黑片。尽管有些时间没去村子里了,但路还是熟的。

十二月中旬的星期六,好久没有雨雪,天格外清朗,早上很冷,中午饭后,我准备好相机,整好装束就出门了,因为不远就步行而去。走出还算繁华的街道,在横过公路时我等了好一会儿,因为过往的车辆很多。走在通往村子的路上,一辆农用卡车从身边过去时卷起些许尘土,没有风,尘土很快落定了。路面铺了沥青很是平坦,来往的车辆再不像前些年那样“扭秧歌”了。一路走去,不时有“昌河”、“长安”、“五征”等车辆南来北往,还有更多牌号的摩托车从身边驰过,或单骑或带人,有骑“木兰”、“螳螂”的“靓妹”,还有骑电动自行车的老头。路边的白杨,整齐站立,恰有电话电缆和有线电视电缆与树腰平等,像是一条准绳,使我想起中学美术老师在黑板上画的透视图,“三线”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走到村口,路面成了水泥的。村子比以前大了不少,也整齐了许多,街道笔直,还算干净,可是行人不多,也许是农闲季节,又是农家将午饭或刚午饭的时候。几乎家家都是水泥预制板作顶的门楼,白瓷砖的贴边与红漆大门相映甚是耀眼,琉璃瓷片镶成的门眉横匾也是分外夺目。横匾都是些吉语或励辞,如“勤和家兴”、“平安是福”、“耕读人家”、“贵在自力”、“家和万事兴”、“紫气东来”、“清雅贤居”等等,字有简体也有繁体,大多是楷书。可以看出这些院落都是近几年才新建的,有几家门前堆放着柴草,家家都有的厕所,才让人知道这里是农村。这里离矿上不远,但煤价高,不少农民就以苹果树枝为燃料做饭取暖。时下,矿区有不少像我父母般年岁的退休老工人也都如此,尽管家里有了煤气灶、电磁炉。勤俭持家仍是老年人力行。

走进村子,几家门前的路边有辆车停放,隔着半开的大门还可以看到几家院里也有汽车和摩托。向前走,四个五至十岁的孩子在玩一种我儿时也玩过的叫“弹琉”的游戏,你弹我打,互不相让,很是认真,也很机智,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输赢。再向前走,三位妇女在挂线,小些的一个四十来岁,大些的一个五十开外。挂线是织布的一道工序,织女们手里拿着刷子一样的东西,把纺好的线一缕一缕、一根一根顺好穿过织机上的篦子,绕缠在一个线架上作经线。织女告诉我,挂线是织布中比较麻烦的一道活计,要细心,不能急,经线通常有几十丈长,要捋顺是要有些耐心的。“现在我(当地人读作“俄”)都不纺咧,是用买来的机纺线,一是不种棉花咧,二是纺线很费时,买来的机线好用。”我问:“那为什么还要自己织布呢?”织女回答:“现在织出来的布只是用作抹布或孝布。”“这两种布,用买来的不实用,也不划算。”我有好多年没见过织机和织布了,以前我自己还试着织过,双脚下的踏板使经线上下交替,纬线梭子穿来穿去,通过调整经线和纬线的颜色,就能织出不同的花样,只觉得很慢。

走到村中间,是个“丁”字路口,一个高高的门楼,像是砖砌的牌楼。门前街面大出一般人家好几倍,但显得很旧,就像没人出入其间,门前也很零乱,有些萧条和冷落。走得近来,原来是一所小学,门头上斗大的水泥浮雕字“唐塬学校”。门两边的标语也被涂盖了,隐约可以认出右边是“刻苦学习”,左边是“振兴中华”。 学校虽然很旧,坐西朝东,门庭对称,布局严整,仅从其结构和规模就可见这村办小学当日之风光。推开半掩着的大门而进,迎面一个直径四五米的圆形花池,其中有棵松树,苍表挺拔、郁郁葱葱,树龄也不过十多年。砖砌的镂空矮墙上摆有几个花盆,盆里面的花卉已经凋谢了,是一串红和鸡冠花。花池后伫立一杆,高过两丈,不用说那是当年的旗杆。环顾左右,各有厢房三间,想必北面是老师们的宿办室,南面是火房和杂物室。绕过花池,那杆确是旗杆,下面有水泥做的三级台阶。北南对称两则各有两个三间开的教室,门窗已经破烂,但还锁着。顺甬道前行,教室后是一操场,干枯的杂草没人,一副篮杆倒在两端地上,北端的一个有四个十一二岁的学生攀爬其上嬉戏其间。上前问话才知,现在村里孩子少了,学校不成规模已废弃三年。他们已上初中,三个是初二,一个是初一。他们的小学是在这里上的,现在村里的其他孩子和他们一样,都去离此七八里的镇上就读。

出得学校再向前走,街西朝阳处,几位老人围一石桌而坐。近前,点点头为相互招呼。他们是在打牌,当地人叫摸“花花”,不知外地人打不打这种牌。 牌面窄长,有天、虎、牛、,又有“鱼”和“系”等,通常是四个人玩,但每次都有一个人要轮空――闲着。这些老人名副其实,因为个个都已年过古稀,旁有一坐在轮椅里的观者已年过八旬,每位老者都是那样顺和自然。打牌者每人面前都有玉米粒,有多有少,看了一会儿,才知那是码子。没有看完,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决算。

起身时,我的钥匙掉在了地上,一位老者招呼我掉了钥匙,我拾起钥匙,向他说了“谢谢!”老者淡淡一笑,继续出牌。

再向前走,街面凹进去不少,形成一块开阔地,其房屋跨度很大,南北两坡流水,高高山墙对着街面,门在中间却不大,像是重修过的,门上面的高处有“会议室”三个一米有余的水泥浮雕大字,是繁体的,红漆已经模糊,几乎和墙体成为一色,正要问傍人,见“会议室”三个大字下面有一行残破不全的字迹,只能辨认出“八三年”三个字。这会议室的风格和前面说到的学校相一致。旁人告诉我,现在不开会了,里面住着一户一家,所以改了门窗。

村子北面的尽头是一所破房子,坐北朝南,屋脊陷落,墙体脱砖,椽檩外露,门前的台阶已空悬地面,摇摇欲坠,岌岌可危,是全村最破旧的建筑了。房前的空地上栓着两只牛犊,一卧一站,嘴里一边倒着沬,一边享受着冬日里的阳光。门上着锁,细看,门板不同一般,窗户也是做工考究。退后几步举头再望,屋脊是镂空的青砖牡丹。山墙的挑檐与正面砖柱结合处是浮雕花砖,是什么已不好辨认。屋脊两端不是兽头,而是几块现在的机砖,粘和的泥土已经脱落。房上的瓦也不一样,参差不齐。不过可以想象它这是一所庙,过去这里好像村村都有,据说是叫“风水庙”,可以挡风留水。高原上少雨,坡头上风大。

来到沟边,视野豁然间开朗。极目远眺,沟壑相通,蜿蜒起伏,如大地的脉络,延伸到近百里外的雁门山和黄龙山下,目不可击;天蓝如洗,苍穹如涤,是那样的高远深邃,正时,一架战机如雷腾空,瞬间抹出一条白色的氤氲,横贯东西,如当舞的彩练,如吉祥的哈达;大地无垠,黄土广袤,是那样的厚重浑然,沟壑、梯田、原面,斑斑驳驳,灰褐黄绿。灰色是土地上的干枯的蒿草,黄色是裸露在阳光下的土地,褐色是连绵不断的苹果树,绿色是小麦和油菜,还有那崖畔上的侧柏……

冬日里黄土在沉睡,她在沉睡中为孕育着绿色的生命,她在沉睡中期待春天的到来。生命在春天里会复苏,绿色在夏天里能成为丰收。天穹上南去的太阳,在北回的时候,这一切就会成为现实。

不远处,一列拉煤内燃机车驰过,大地隆隆;稍远处,一座公路大桥横跨南北,车辆穿梭,在远处的铁路相汇……

太阳西去,我要回去了,想想没有拍到朋友想要的照片,心里似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茫然和所失,眼前的景象是从昔日蜕变出来的,过去的岁月已留在了过去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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