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 2006-12-07 记者 张健
“中国古村落是中国龙盘踞的胸膛,中国古村落是中国龙腾飞的沉重的翅膀”,第三届中国古村落保护和发展(国际)研讨会的资料上印着这么两句话。为了这个国际会议,江西省婺源县城实行了交通管制,街头撑起了充气的红色拱门。
会上,三个难题摆到了桌面上———为何保护?保护什么?谁来保护?
为何保护?北大考古系教授孙华说,“不仅仅是为文人保留怀古的去处”;而婺源县理坑村村民余锦华的理解很“没学问”,但却相当符合实际:“城里人要看呗!”
保护什么?记忆还是房子?理坑村的古屋都还在,可村民对自己祖先的生命轨迹知之甚少,祠堂徒存四壁,斑驳的墙上有“文革”时期留下来的“表扬”和“批评”四个大字。
谁来保护?理坑村旅游开发轰轰烈烈,余锦华的父亲家被列为景点。游客来了,余老汉到门外默默抽烟;游客走了,才回到家里。“没有优越感,没有主体感”,这是孙华对目前很多“旅游村”村民心理的剖析。
以上三个难题,与会的浙江诸葛村支部书记诸葛坤亨自认为,他们村解决得不错。
为何保护?因为村民的祖先是诸葛亮。咸丰十一年,太平军进攻诸葛村。村民们本着诸葛亮的“忠君”精神,激烈抵抗,结果“尸体都堆起来了”,诸葛坤亨说。
保护什么?每年诸葛亮的生辰、忌日和民间祭祀日,诸葛村村民都要举行祭祖大典:身着节日服装的诸葛后裔们,举着旗幡,放着火铳,穿村巡游。诵读《诫子书》是祭祖仪式的核心,长者诵读,次长者受训:“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谁来保护?想参与“保护”的人多了去了。
1991年,清华大学教授陈志华来到诸葛村。“一个文化局的科长让陈志华出示证明,不然就铐他走,”诸葛坤亨说,“陈志华其实有文化部的证明,他就是故意不拿出来。”
那年陈志华在诸葛村住了两个月,诸葛坤亨从他那里学到的“最宝贵的话”是:“不要太商业化”。
“1995年12月,尉健行来我们村视察。一个村民正在村口的路上晒谷子,车子过不去。市里一个文化局长跑过去说:‘快收!’村民就是不收,我跑过去说:‘收吧。’村民就赶紧跑回家拿来篓子,收拾了。”诸葛坤亨得意地说。
诸葛坤亨认为,这是“县官不如现管”的最好佐证。据他说,诸葛村每家每户都要挂一种特别的挂历———上面印着《文化保护法》。
与会的外国专家讲述的古村落保护经验,大多是可以理解但却暂时无法实现的。
比如,九州大学西山德明教授说,在日本,政府只能是村民的助手,村民需要它,它责无旁贷;村民不需要,它就没有权力横插一杆。德国与日本又不一样。来自德国的城镇规划师本·西格斯(Bernd Seegers)说:“这可能是德国惟一不民主的事儿吧:政府说,你的房子受保护了。你说,我不要保护。政府就会回答你:办不到。”
但德国村民可以对政府的行政措施进行抗议,比如一个叫萨特敏的古村,就设置路障阻止核废料运达,“看看昨天的德国报纸,没准你还能看到萨特敏的新闻呢,”本·西格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