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不懂得兰花。一年前,重游济南的大明湖,在僻静的北岸发现浮出一座兰岛,循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我上岛观兰。时近岁末天寒,庭院中娇贵的兰花大都移进了温室,留下耐寒品种依然是一派郁郁葱葱;室内则另有着一番闹春的景象,上千个品种的兰花立体地排布着,怒放着层层叠叠的花,争奇斗艳。爱摄影的我怦然心动,忙装上最好的胶片,使出看家本领,对着花型硕大、花色艳丽的蝴蝶兰、卡特兰、大花蕙兰等洋兰一阵狂拍。却由于职业造成对视觉冲击过分倚重,不善于深究意韵,把花开素雅、身量苗条,以幽香见长的墨兰、建兰、春兰等国兰冷落在一旁了。可悲的是点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还把拍出的一堆洋兰寄给懂兰的好友,天真地希望赢得对方的赞许。
后来,通过浏览《易兰网》等网站,并通过动手栽培兰花的实践,我渐渐走近了兰的世界,部分地读出中国兰花的高雅,不禁为当初的无知而汗颜。我发誓再去济南,向兰岛的国兰说声抱歉。原计划今年元旦假期的济南之行因单位有事而搁置了。但我听说所在的上海有兰室,建在吴龙路的上海植物园内。随即启程,一路寻觅,找到走进了这座深受朱德委员长关怀的上海兰室。又是一番寻觅,但偌大的连廊兰室竟然找不出一朵开放兰花,令心里充满了遗憾。
夜晚,我梦回济南,重上兰岛,见了思念中的国兰。它开着,花蕊是那么的优雅精致,叶片是那么的婀娜多姿,香气是那么的沁人心脾,风韵是那么的出神入化。我终于晓得为何有人对国兰如醉如痴了。
其实,国人关于兰花的概念,绝大的成分至今依然是中国的兰花。早在春秋末期,越王勾践就在浙江绍兴的诸山种兰。魏晋以后,兰花已用于点缀庭院。到了唐宋元明,栽培兰花日趋普遍,进入种兰赏兰的昌盛时期,时人所著《兰史》、《罗篱斋兰谱》较详细地论述了兰花的发展与栽培方法。清代对兰花栽培又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地生的国兰别名有幽兰、芝兰,绝大部分都以花期特有的幽香令以气生的热带洋兰族群望其项背,自叹弗如。2000多年前的孔子在旅途中闻到十分奇特的香气停车赏兰誉其为“王者香”。宋朝黄庭坚认为兰花的香气香盖众卉而称其为“国香”。国兰香气之神奇在于业界所谓的“时香”:有心闻香却无香,无心闻香香自来,且传播久远。这种神奇,至今仍是人们求解的迷底。古人有诗曰:“手培兰蕊两三栽,日暖风和次第开。坐久不知香在室,推窗时有蝶飞来。”
国兰的神奇还在于花叶。它的花色泽淡雅,以嫩绿、黄绿居多,花朵多奇巧,布局别致,尤其是开素心或素花的兰花,欣赏价值更高。国兰的枝叶终年鲜绿,疏朗秀美,或柔美或刚劲或修长或茁壮俊伟,厚实润泽,有情有韵。故国人有“观叶胜于观花”的赞誉。
这个花叶特点,令我联想到摄影家族中的黑白艺术,在今天这个五彩缤纷的影像年代,黑白摄影仍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散发着独特的经典艺术魅力,归因为它对大千世界高度的概括、抽象和写意能力。国画中所谓水墨丹青也是一个道理。国兰香染千秋,赞美其品质的诗文很多。孔子有“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之说,这应是对国兰超凡脱俗品质最早的发现和咏赞。伟大的诗人屈原也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来自表高洁,读之令人过目难忘。国兰以有香有叶有花被人们置于“松、竹、梅”之上,称为花中真君子。
认识一种植物也像认识一个人一样,内在的俊秀和品质往往不是一目了然的;第一印象中的富丽华贵又往往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当然,千姿百态、缤纷烂漫的洋兰也不错,它是一种对生活的渲染和装潢,使原本幸福的人生锦上添花,还有很高的产业价值。但于我来说,已经不能走进洋兰的绚烂,好在国兰的恬淡清幽、志存高远正深深地浸润我的生命,成为我永远的迷恋。 (力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