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媒与文学
其其格:请问您对中国作家了解多少?
布鲁克斯:我对中国作家的了解,主要是在海外的几位。历史上知道的有老舍。
马尔凯塔:中国文学很好,可中国文学向外界介绍的还比较少,就像昨天与中国出版界同仁讨论时说到的,把中国的文学产品推向国际市场,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可以让世界了解中国文学的成就。
贺绍俊:布鲁克斯女士,您在《时代周刊》做过很长时间专栏作家,与媒体关系密切,《长篇小说选刊》也是一个媒体,您怎么看待媒体或者说是期刊与文学的关系?
布鲁克斯: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伤心的问题。在西方,媒体上的文学作品越来越少,许多不错的作家的优秀作品没有人评论,没有人专门去阅读。这方面我们需要向你们学习,希望澳大利亚也有你们这样的刊物。
纪实与虚构
其其格:您长期担任记者和专栏作家,有人说记者是通往作家的桥梁,那么您当初是把文学创作还是新闻记者作为自己追求的目标呢?
布鲁克斯:我喜欢自己的记者经历,它为我提供了许多经验,当代世界的重大冲突,我几乎都采访过。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文学创作,因为我可以和儿子在一起。要成为一名作家,有许多路可以走,不一定非得是一名记者或学者,公交车司机一样可以圆自己的作家梦。
马丽华:从纪实文学到虚构文学的转变,您是怎么考虑的?
布鲁克斯:儿子出生,我就不再想全世界地跑了,我希望固定下来,待在家里,就写出了《奇迹之年》。当时我在中东做记者,在战火纷飞的环境中待久了就想休息一下,于是去了英国,想看一看绿色。开车到了伦敦北部的一个地方,发现了一个路标,上面写了“瘟疫村”,我非常惊讶,从来没有一个旅游景点用“瘟疫”二字吸引游客,出于好奇,便跑过去看,了解了里面的故事,三百多年前,这个村庄的人在发生瘟疫后将村庄封闭起来,以防止瘟疫扩散。我非常感动,便构思了这部作品。
经典与续写
贺绍俊:您获奖的小说《马奇》,是根据《小妇人》中的父亲写成,小妇人被评为世界上最经典的儿童文学作品之一,您怎么看经典文学作品?
布鲁克斯:这个作品在我童年时就给了我深刻印象。我尤其喜欢其中的父亲马奇,不循规蹈矩,追求自由,我就把他抽出来了,写成一本书。
其其格:您来过中国了,并且很喜欢中国,您是否会写有关中国题材的作品呢?
布鲁克斯:我希望中国将会出现在我未来的小说之中。
赵苏苏:您下一步小说的写作计划是什么?可以说说吗?
布鲁克斯:可以透露给你一点点,我的第三部小说很快就要脱稿,这也是一部历史题材的小说,名字叫《书的人》,内容十分有趣。我希望到时候能通过《长篇小说选刊》把它介绍给中国读者。(赵李红 苏晓暹)
场外评论:文学与媒体,需要打得火热吗?
今年的美国普利策小说奖得主、杰拉尔丁·布鲁克斯来到中国访问,这也许算不得是多大的新闻,但这位获奖作家在中国短短的行程里却安排了多项与媒体有关的活动,包括应《长篇小说选刊》杂志的邀请,到该杂志社与几位中国女作家交流对话。我以为这倒是这桩新闻事件中的焦点。
据我所知,美国的普利策奖包括新闻和文艺两大类,而最有影响的还是新闻类奖项,其创始人是美国一位著名的报业人士。显然在普利策先生的心目中,新闻媒体与文学艺术有着密切的关系。其实,中国的现代文学发展史足以证明这一点。中国的现当代文学与中国现代传媒就像是一对孪生兄弟,一同诞生于中国近代以后的现代化运动。现代文学的许多流派、许多理论主张,都是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下催生的,许多重要作家、经典作品也是由媒体一手锻造出来的。时至今日,传媒可以说仍是文学的重要阵地,文学也是各种媒体缺少不了的一道美味菜肴。在我看来,中国倒是应该有一个自己的“普利策奖”,也才对得起中国现当代文学与传媒这对孪生兄弟的长久友谊。可惜中国还没有。所以当布鲁克斯来到《长篇小说选刊》杂志社的时候,她对现在西方的媒体越来越远离文学表示伤心。看了《长篇小说选刊》以后她因此特别羡慕中国读者,觉得中国有这么好的一本刊物,可以介绍这么多作品,配有这么多评论。
一个国家拥有上百家纯文学期刊,这确实让外人听来咋舌,何况还有大量的报刊,不时地追踪着文学话题和著名作家。不过,中国的文学与媒体的关系在我看来还是有点热过了头,带有太多的炒作成分和铜臭气味。如果布鲁克斯在中国看到更多的情况,也许她就不是觉得伤心而是暗自庆幸了。
因为我所知道的事实是,布鲁克斯本人也是一位媒体专栏作家,曾采访过国际上重大的热点事件和热点人物,这些都是具有轰动效应的材料,但布鲁克斯却把新闻和文学严格区分开来,她这次获普利策奖的小说《马奇》只是因为她被儿童文学经典作品《小妇人》中的人物马奇所感动而写出来的。我想,如果西方媒体也与文学打得火热的话,大概媒体不会放过布鲁克斯掌握的“爆料”,她也有足够的资本去当媒体当红作家,那么她还会有心思去做续写文学经典的事情吗?
不久前发生的一场所谓“思想界炮轰文学界”的论争,韩少功先生所作的判断最为精彩,他说:“文学家思想家可能是有各自的角度,也有各自的根据,但最捣乱的是记者,思想家和文学家应该联合起来‘炮轰’记者。”如果把这话翻译给布鲁克斯听,她会不会大吃一惊呢?我很欣赏韩少功与媒体“敌对”的姿态。中国的文学始终摆脱不了依赖性,要么依赖政治,要么依赖市场。恰是因为“敌对”的姿态,文学才会特立独行。(贺绍俊)
来源: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