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哲学家僻居于村外小屋日久
……
……
:“那个家伙,很少出门,而且不洗衣服。”
:“他不会在做炸药吧?”
:“他不会是变态吧?”
时间……
议论……
:“他真是个怪物。”
:“我怀疑他要害死我们。”
:“前两天,大头家的花毛鸡不见了,我觉得就是他干的。”
:“他会不会往井里投毒?”
:“难说。”
:“他会不会殴打老人,强奸小女孩。”
:“我看他就是这种人渣!”
:“他简直就不是人!”
……
:“那先把他给做了——以正义的名义。”
:“我去。”
:“我也去。”
:“妈的,还有我,我也去,你说我们带棍棒还是带仙人掌?”
……
……
这个壮举的发生是一个从生活到心理的文化模式。
应该发生在古代。
反映了人性当中孤陋的一面。以及在常规社会中那些超出普通行为方式的东西可能遭遇的命运。
当这群人到达哲学家的小屋,他们发现,他只是在写字,搜查以后发现原来这是一个文化人,于是放过他,但是绝对不允许小孩子和女人接近他——他仍然可能是疯子。
如果他不是在写字,而是在指责这群人不该破门而入,那就不妙,八成是被打得大脑全是主观的痛苦,迅速转变为唯心主义者,而后是被冠名——疯子,以后不许你进村子。
回顾过去,他并没有强奸人或蚂蚁。可他的生活方式不是这个村子的常态,他是一个“边缘人”——他居然要在远离人们的村子边上居住;他处于非“常态”,他不养猪不种地也不和人打招呼。
在一个社区的常规思维里,这是百分百的“变态”。
当然,“变态”被打也需要考证:
到底是因为他有危害人类的倾向所以要教训他?
还是因为他和我们不同,所以我们有修理他的权利和义务?
……
以后再说。
您或许注意到了他和他们之间的生活方式差异,这也叫文化差异。
如果这个哲学家转到另一个场景,比如他的小屋是在剑桥大学旁,他总是在风光旖旎的林间散步,偶尔一句玩笑话令某学者彻底领悟,那么他写字的时候还是要冲进来一群人,来讨教来要签名或者来送名誉与财富,至于姑娘们也许很难约束,她们往往会把称呼从“尊敬”的转移到“亲爱的”,这也不是不可以。
这件事情说明一个所谓“变态”在另一个文化模式下却是大受欢迎的。
这是在古代。
这里面反映了“变态”的相对性以及文化的相对性。
换言之,如果在剑桥旁发生了村子里那一幕,人们都带着棍棒与仙人掌去拜访他老人家,那么剑桥不存在;
如果在村子里发生剑桥的鲜花微笑场景,那么村庄有一天可以变成剑桥。
因为文化模式提供了这样一条路:增加了宽容度的社会,文明开始发达。
当然,前提是这个“变态”并不是“病态”。
如果过多的容纳“病态”,那么村子不可能变成别的,只会成为公共厕所。
我们是否用歧视与吐口水的方式来面对“病”?
什么是“病态”?
“病”是不健康,是侵害自己与外在的,在东方哲学里过了度甚至是过了界的,人们也认为是有“病”的嫌疑。
普通的通奸一般不被认为是“病态”,属于道德问题,但是当几个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带上道德的面具去捉奸并且乐此不疲时,他们的行为其实是“病”,尽管他们大功告成的宣布他们捉住了一对“病态”现行犯。他们的小心肝在那一刻快乐得颤抖,差点呻吟。
“同性恋”是病——这曾经在中外历史上反复上演,虽然未经听诊把脉测脑电波。它是病主要源于旁观者看不习惯由别扭到憎恶,最后很快得出结论:“病”。
接着也会有谣言、中伤、歧视等等。
而其实如果“同性恋”真是病,那么以上述方式去招呼病人也不见得是健康的。
迄今为止,人们还未曾发现“同性恋”是病的依据。
至于“爱滋”,那是性伴侣混乱,而不是直接源于“同性恋”。
“恋”是什么。
是肉体的或是精神的?
据现实显示“同性恋”更多的倾向精神层面,也就是说这群人以一种所谓“偏锋”的方式靠向超越世俗物欲的趋势。
而且,性取向的流动性也在当中起着作用。
(见李银河“性文化三部曲”)
在电影《江湖告急》当中有一段单相思,很好的做了诠释,尽管是虚构,却恰如其分的解释了在性取向的流动变化中当外因出现的时候难免玉成此事:
江湖大哥(梁家辉饰)被袭击,大块头保镖(张耀扬饰)奋不顾身中枪濒临死亡。
大块头保镖留遗言:“你知道么,其实我是喜欢你才为你做这么多,我是自愿的。”
这把江湖大哥吓得够戗。
大块头保镖后来被抢救过来,说明了原因:“我本来不是gay,也喜欢女孩子,可是因为你很有人格魅力,也很有魄力,我终于发现,其实我早已喜欢上你了……”
江湖大哥婉言拒绝了这段情缘,并且表示:“以后我们不可以一起去游泳。”
事实上现实个案里确实存在这样折服于对方的人格魅力而逐渐转变为“女性化”一角的情况。他是喜欢(对方)他的人格,而不是肉体。
本文并非是为“同”开脱,甚至提倡,不过是想说它已经以一种亚文化姿态出现,却歧视依然。
假如它是“病”,那么歧视与吐口水恐怕不是对待病人的方式。
假如它不是“病”,那人们怎么办?
“异”与“同”将如何自处?
又如何相处?
“矫正”与“反矫正”和“矫正反了”
假如“同性恋”不是“病”,(事实上目前“定罪”的证据并未明确而充分),那么它同样可以用文化模式的观念来分析。
“同性恋”的主体是人,所以反对方质问:“你是人,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同”则反问:“人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子?”
这样似乎已经陷入臭名昭著的对抗里——文化冲突。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当你试图去把一个“同性恋”者矫正到其对立面,那么你其实是在制造“病态”。你眼中的“变态”将向彻底的“病态”转化。
社会歧视与吐口水就具备了这样的“矫正”效果。
而作为被“矫正”方,当他(她)受到压制,其行为将越发背离常态,有时是激进到过分的,甚至将减少理智。
我们不得不注意“同”,毕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散居的人群,有着其自身的文化特质。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是,研究未表明“同”具有遗传性,而且“同”是一个数量比例很小并且基本稳定的群体。他(她)们并不是在现代才出现,也不是在远古或古代偶尔出现又灭绝。他(她)们以少数派的面孔一直在。
而这些“同”也并未随心所欲的强奸人或蚂蚁。
相反其中很多人神智清醒,智商不低,品位不俗。很多在古代的氏族或部落里担任巫师,教师,医师等等。
尤为重要的是他(她)们是人,而不是其他东西。
当人们把一个事物矫正到“病态”的地步,实际上发生了镜子效应,在镜子外有一个自己,镜子里还有一个。
而不管是属于主流文化还是亚文化的人群,没有社会标准的支持,很少有人能过上舒服满意的日子。
在文化冲突与交融的今时今日,理性与适度宽容是文明的真正含义。
理智的看待文化差异,承认文化间的相对也许是上策,毕竟没有哪一个模式被称为绝对文化或者绝对的文明。
面对冲突,在文明的内部避免损伤的解决问题虽然麻烦,却是唯一的道路。
深入审视“变态”与文化模式
“变态”是一个很模糊的含义,在人类学与社会学的资料里,有这样的记载,19世纪末,在新几内亚南岸的火山岛上住着一支多布人,他们是吃人的生番,他们在恶劣的环境中,他们的社会形式是敌意、背叛,这是他们公认的美德。(来源于路丝.本尼迪克《文化模式》)。
村子附近的东西不会丢失,因为它可能被族人施了咒语,某族人看中一根横在路边的木材,打算拿回去烧火,于是他在心里念咒语,大意如:“这是我的,如果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拿了,他必定将要瘫痪或者梅毒”。
这只是一根木材,但是整个村子里居然连野生的东西都没人敢乱拿,因为它极可能被人念了咒语。
在这样的模式里,不喜欢吃人,不喜欢咒语,对人和蔼的多布人被视为弱智或者变态。
而这样的多布人如果是生在新墨西哥洲的祖尼人部落,却又将受到欢迎。
祖尼人主张节制、中和,热衷礼仪,这里也曾经出现过一个“同性恋”首领——哈唯,他是一个女性男人,有才气而魄力,他的女性思维与男性体魄使他很好的胜任领袖职位,也使得他的族群获得了最辉煌的年代。
祖尼人并不是主张、提倡“同性恋”,不过是他们的文化思维趋向于宽和。
以下为假设:
假设当时有飞机,一个多布人乘飞机穿梭于两地之间,结果就很糟糕,早上他在多布族人那里因为不吃人而受到打击,可是当下午他出现在祖尼人那里又收到鲜花美酒,那么他早晚要疯掉。
当然,当时不会有飞机。
可是在今天,在现代社会的多元化里,当一个人时常穿梭于不同文化模式之间的时候,又不知道他做何感想?如果是往返于两种对立的文化之间,又是否会疯掉?
现代社会的文明处于对话、交流的状态,如果缺乏宽和,那也很糟糕,一个人早上是“变态”,晚上却又是“正常人”,时间久了他恐怕要洒泪西归。
“变态”在常规标准里是与系统不协调的意思。他们没有得到社会标准的支持,所以失败,却不一定是“病态”,作为“少数派”他们将长期处于失调的障碍中。这是社会心理的因素。
一个先进的文化模式至少有一点是最值得肯定的,那就是它很少去遗弃人们,它往往最大限度的协调各个群落,激励有积极意义的个体、容纳一些新的东西。
这样的社会标准带给人们的支持是多元的,感觉到心理失败、失调的人将减少,它本身体现了文化的内涵——宽容、和谐、积极、互助。
来自时代的因素是竞争,激烈的竞争必定要有人失败,而成功的人总是很少,所以失败者越来越多,这些失败者必定陆续远离社会标准的支持,也将处于失调的状态。
在文化多元的现代,如果一个社会的常态标准很僵化就很糟糕,因为时代的屏幕不断刷新,脚步越来越快,价值、审美都是立体而多角度的,必然将出现大批得不到标准支持的失败者,远离常态。
很难想象,当一个文化圈里由绝大多数的失调者组成,那么那时将由他们来定义谁是“变态”。
“我是使人羞愧的酋长,而且伟大”
“我是使人屈辱的酋长,天天盛宴,不断不断,我是头人,唯一的大树,参天大树。”
——这是位居温哥华岛上的夸库特耳人,他们如此推崇竞争、对抗、攀比、羞辱等行为,在其社会形式里,这是美德。
在他们宴请宾客的时候大肆铺张,有时要把不可多得的烛鱼油当作燃料来炫耀,即使剧烈的燃烧已经危及人屋安全,他们也必须端坐——这叫体面,如果不这样做,就会被人瞧不起。
而客人在这时候出于礼节的回应则是拿出同等价值的财物予以炫耀性的销毁——这叫漂亮。
于是主人不得不吩咐下人:“你去外面把我的四艘独木舟砸成碎片,拿来烧火。”
这时候客人如果不敢再跟进,那么就必须落荒而逃从而显示出主人的威风,尽管他已经没有油,也没有船。
……
这个现象一定意义上显示出村落文化的特质。
在李银河的研究里,她对村落当中的婚宴现象就提出有趣的东西,比如,研究发现在村落当中有些人家也会因一次婚宴而倾家荡产,因为非常奢侈。如果办得寒酸,那就会被人指指点点、议论全家,甚至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把柄,并且因此社会并不支持这样的结合。于是为了名誉大家攀比着奢侈。
说以上的事例并没有哪个文化就是错的、哪个文化就是对的武断评价。
就即使是具有宽和气质的祖尼人,他们也有排斥的对象,那就是:激进的性格与权威。
如果有人热衷主张自己的观点,那他将被巫师捉住,把他的两个大拇指栓住以后吊到树上,也不是要取他性命,不过是吊到他认错而已。
上述的现象旨在说明,不同的标准支持不同的人,当然结果也是不同的。如果那时侯这三个部落是紧靠一起的,那么不要废话,下边的文章肯定是“战争”。
不过现代意义上的交流却已经使不同的人挨得很近,这使得不同的文化群体开始反思自己的成功与落后。
人们往往在旧的里面塑造新的,在新的里面发现旧的。
在提倡宽容的同时也是需要杜绝泛滥——如果泛滥,那么即使是好的东西也会生病。
“同性恋”有待走出“非正常人群”的行列,但是也用不着唱高调。大家以平常心,宽和心最好。
关于“变态”
本文一不是为“同”正名,二不是觉得“同”有大力推广的必要,而是着眼于不同文化之间在现代社会如何自处与相处的问题,与读者一起来思考。
思考着一大堆问题:
“变态”与“病态”是否有区别?
“变态”到底是什么?
当其作为少数派时,至少从文化上我们怎么看他,我们怎么进行正确而良好的沟通,从而避免文明内部的损伤。
而作为一个文化内部,它有哪些是值得肯定的,哪些是消极的?
我们将如何达到宽和与积极?
同时也要批驳一个观点——李银河在搞“同性恋文化研究”,于是就有人说她是“同性恋”,而这三个字在意见里显然是贬义的,显然是骂人“变态”。
首先根据法律规定及为人准则,李银河是什么都和旁人没关系;第二、动辄进行攻击的言行我觉得也是一种病,至少是文化上的。第三、这样的论断非常的具有浪漫主义与超现实主义色彩。
说到“变态”,还有一个幽默可以用做本文结尾:
两个人在屋子里怄气。
其中一个摔凳子,另一个也就回敬以摔门,吵得不行。
一个骂对方“神经”。
另一个回敬“变态”。
第三个人在旁边无法忍受喧闹,冲进来大骂“全是变态”。
于是变成了三个人吵,有分有合,多姿多彩。
他们从屋里闹到街上,街上某人被吵得不行,于是大骂他们三人,这样维持下去一直到吃饭时间,大家各自去吃饭,散的时候心里都在嘀咕:“是什么没关系,反正我现在饿了,这证明我正常。”
……
随意定义“变态”的方法是糟糕的,很容易使定义泛化或升级,而且,尽管您对现实不满意,但这个世界其实还说得过去,不然,那么多的“变态”存在,这个社会根本无法运行。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人们都有必要考虑如何自处、如何相处,无论是面对人还是文化。大概没必要随意的造成损伤。
这篇文章很长,但愿您不要骂我,也不要用仙人掌来招呼我。如果您饿了,那么回家吃饭罢。
来源:国际在线专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