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   春桃 　　 　　作为安徽作家，我们常会自豪地向省外，乃至海外友人宣传安徽的黄山。告诉他们，黄山是中国的一张名片。后来才发现，我们的这种宣传词竟和黄山的广告词不谋而合。 　　这当然不是自吹自擂。黄山风光的奇绝与秀美，确实是天下其他名山无可比拟的。“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言简意赅，一语道破了黄山的魅力。 　　由于我们的宣传，打动了已经旅居英国十多年，昔日曾是朦胧诗领军人物之一的杨炼和友友夫妇，他们又邀来英国前海军总督之子洛德和杰妮夫妇。他们原只准备去北京、上海、西安三地旅游，后改变计划，拿出4天的时间，直奔黄山而来。 　　我们去黄山机场接客时，出租车司机听说是接外宾，到了机场，他坚决不肯先收车费，执意要将外宾送至宾馆才说。我们对他的这种盛情真的有些感动。回宾馆的路上，因为洛德夫妇在北京刚遭遇到一场多年不见的沙尘暴，陡然来到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的黄山市，惊呼来到了一个美丽的大花园。可是，到了宾馆，司机一下变了脸，毫无协商余地要多收一倍的钱。我们很诧异，要同他理论，发现洛德就站在边上，虽听不懂我们和司机之间的说话，却认真观察着，为不致在“老外”面前丢了中国人的面子，我们只好付钱了之。 　　当晚，下榻在黄山市一家宾馆，我们特地为洛德和杨炼两对夫妇安排了豪华套间。住进后，才发现，所谓豪华套间，只是卧室的外面多出一个走廊式的厅室，厅室竟有一扇门同其他客房相连，两边客人的讲话声隔门相闻。地毯是潮湿的，浴巾上还有许多污秽的斑点。其实远不及北京一般宾馆里标准间的水平，却要花上“豪华套间”的银子，这让英国公爵之女杰妮不可思议地直摇头。 　　因为下雨，不便上山，第二天先去参观与黄山一样有名的宏村。我们发现，洛德和杰妮，被满眼的明清时期的徽派建筑，被这古老而又神秘的东方文化，完全镇住了，不时发出由衷的惊叹。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响在各处的导游的扩音器喇叭声，兜售物品的吆喝声，以及游人们大着嗓门的说话声，让他们觉得大煞风景。对此，他们几乎忍无可忍。这时，一个村民拿着一本宏村的小册子，和一张碟片，见洛德一副想要的样子，就狮子大开口。我们过去帮助洛德谈价钱，却没想到遭到对方的责骂：“关你什么屁事？都是中国人干嘛这样拆台，我又没有要你们的钱！”好像我们倒成了汉奸。 　　隔天上山时，经过汤口镇，想找一家比较好的徽菜馆，让客人尝尝安徽地方菜的特色。路过一个大酒店时，里面奔出几个笑容满面的女服务员，死活直往店里拉人。洛德和杨炼显然都感到好意难却，再说，人家一再说明她们经营的就是正宗徽菜，我们虽心存疑虑，也只好主随客便。后来才知道上了大当，菜炒得没样子，咸得难以进口不说，一盘价格不菲的“臭桂鱼”，端上来的竟是两条不足两指宽、二两重的桂鱼娃子。洛德奇怪地问：“这么小的鱼苗儿，也准许捕捉吗？”我们只有陪着苦笑。谁知接着他又幽默了一句：“这就是中国八大名菜中的徽菜吗？”虽然他是笑着说的，但我们已是无地自容。这种状况，我们确实也还是第一次碰到，一道青椒炒火腿，除了几片火腿外，基本上就全是青椒，竟也要价45元。吃毕拿过账单看，酒水除外，仅吃了几个平常菜，居然要到390元。尽管洛德夫妇是大阔佬，吃住的费用一律不需要我们埋单，但我们觉得这太不公道，脸上再也挂不住，就责问老板娘，不该对外宾漫天要价，这样会把黄山的名声搞坏。谁知她竟口出狂言：“钱一文不能少！有本事就去告，我们不怕！” 　　洛德听不懂，却看得懂。老板娘的脸色十分难看：冷酷、贪婪、嚣张。她显然是在表明着一种实力，甚至是一种背景。但是如此胆大妄为，一点不讲道理，我们还是感到惊愕。心想，这样的饭店今后还有谁敢来吃？它还会有“回头客”吗？不过马上就觉出了自己的书生气。有一句楹联说得好：天地大杂亭，千古浮生都是客。人家压根儿不用考虑“回头客”，背靠天下第一奇山，不愁没有食客。 　　生于北京的友友，气不过，也上前责问。要说旅游区，她说北京是中国名气最大的旅游区，我们现在毕竟还在山下，汤口镇的物价怎么高出北京市的那么多呢？这不分明是在欺诈外国人吗？ 　　尽管后来到了山上，天公作美，雨过天晴，云海起伏的黄山千姿百态，魅力四射，洛德和杰妮激动不已，不住地感叹：黄山太美，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但是，我们知道，他们的这次黄山之行，还是留下了遗憾。 　　有几次，我们想告诉他们，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不愉快的那一切，只是少数人的所为；再说，走向文明，建设和谐社会，对于中国，还有待时日。但是，我们也知道，这样的解释显然是苍白的。虽然只是黄山地区少数人身上的问题，在洛德和杰妮那儿，它就是中国的问题。那些不快的人和事，必将会连同这天下奇绝的旖丽风光一样，成为他们对中国的记忆，对中国的理解，甚至成为他们对中国的判断。 　　何止是黄山。在他们眼里，中国有名的或无名的城镇，有名的或无名的山水，都是中国的名片。 　　甚至，我们自己，就是一张中国的名片。 　　难道我们每一个生活和工作在这块土地上的中国人不都是一张中国的名片吗？ 　　这名片上，多么需要，多么应该写有和黄山本身一样令人神往的两个方块汉字：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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