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我来到这个城市已经四个年头了,但是仍然很难适应北方冬季所特有的寒冷,每年一到这时候,心情总是糟糕透顶。
走在大街上,看着时髦的男女们靓丽动(冻)人的装扮,我把本已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衣从新又掖了掖,让自己的身体蜷缩在里面,我喜欢那感觉。穿过两个巷口再向北拐,便到了我的办公楼。在等电梯的时候,碰到几位拿着《晨报》嘴里还含着一半早点用他们自己才懂的语言打着招呼的同事,我微笑着谦恭地让他们先上了电梯,我对于这种忙忙叨叨毫无规划的生活方式很不以为然,我也喜欢我们家乡人特有的大度,这是城里人所不具备的。看到小齐打着哈欠,答拉着脑袋走过来,我迎了上去。
“怎么?昨晚没睡好!”
“啊……,嗯!”他用两个字回报了我的近乎献昧的问候。
“夜里又奋不顾身来着?”我用这个城市最流行的语言开玩笑的问。
“去你的!上边儿又来人了,这几天注意点!”他说的“上边”是指美国总部,我对那班人半点好印象也没有,全都是些洋流氓,一下飞机就扎进宾馆里,连打扫卫生的老太太都不放过,末了给几张大头票子,放个什么“中国人非常友好”的臭不可闻屁,提上裤子来查我们的帐。
下电梯的时候,小齐煞有介事的拉住我手问,“你现在变得怎么愈来愈庸俗?”
“死去吧!你!!!”我喊。
“Mr Tim,这份是我的部门今年第一、二、三季度的报表,这份是本季度的……请过目。”我鼠霉的捧过一打报表。
“罗经理,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你和你的下属总是不能很准时的完成公司的任务,你们有什么困难吗?”美国佬大鼻子上架着的厚镜片后面是两只波斯猫的眼睛。
我下意识地掏出餐巾纸,擦拭着干燥的额头,然后紧紧地藏在手心里,生恐扔进纸篓的动作会给美国佬留下不够恭敬的印象,果然大鼻子也觉察到了我的紧张,“Mr 罗,我发现你的下属对你不太尊敬,你要注意了。”
“是!是!!是!!!”我点头哈腰。
“你可以出去了,还有这堆该死的报表!”大鼻子皱皱眉。
“是!是!!是!!!”我前弓后蹶的倒退了出来。
小齐探头探脑的冲我走来,“怎么样,挨顿骂?!”
“妈的!”
“算了,连赵总都是灰头土脸的,看人家那风度,遇见谁都说受了次教育。”
“妈的!!”
“不过这狗Tim还有段历史,听说上一次他在红鸯饭店男厕所里对一个五十多的保勤员性骚扰,被饭店保安当场擒获。”
“妈的!!!”
“据目击者陈述,这狗东西愣是把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大妈逼到墙角,强迫老大妈口交,要不是一条帚疙瘩扪在裤档上,弄不好老大妈还真落个晚节不保!后来人家儿子拎着菜刀一直给丫追到机场,孙子半年都没敢再露头!”
“妈的!!!!”我看见手上把玩的餐巾纸反面写着“请勿带出本餐厅使用”。
“大尾巴狼!”办公室里有人喊了一声,大家忙低头往手中的也不管是什么东西上刻画。自从“红鸯饭店事件”被暴光后,Tim便多了这么个外号。“狼”者——色狼也,“大尾巴”者——可能是指该狼的生殖器吧,这有待于进一步核实。“大尾巴狼”摇头摆“尾”地从大家头上掠过,钻进它的房间去了。
“红色警报解除!”又不知是谁沉着嗓子喊了一声,办公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咳嗽,但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谁在我的夜大教材上画王八?!”刚进屋的小齐突然失声惊叫。
办公室里又响起一片咳嗽。
“你叫什么名字?”
“白雪公主!”
“白学……公主?白雪公主……嗯,这艺名取得不错,很好,很好!”我并非是随随便便地奉承她,她的皮肤的确很白,很嫩,眼睛大大的,很美!活脱脱就是格林童话里的白雪公主。
“谁给你起的名?”我问。
“是一位客人!”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我搜肠刮肚也想不起见过她。
“我昨天才来的!”
“以前呢?”
“在酒吧那边!”她讲话总是这么简捷。
“价格?”我的语气也受到她的感染变得简捷起来。
“人民币三千八,港币三千六,美元四百五。只能一次,不过夜!”
“你没搞错吧?”
“没有!”
“这价儿在对面迪厅门口起码能找十二、三个!!!”
“对不起,我要离开了。”她真的站起来。
“等等!过夜多少?”
“我从不过夜!”
“为什么?”
“……”
“价儿太高?”
“不是!”
“一次就一次,几号?”
“左边,零七房!”
我从沙发中拔出身体,向着灯光昏暗的方向走去。
……
这是间只有一盏二十五瓦小灯,一个双人沙发,一张单人床和角落里的一只拖鞋。
“脱衣服!关灯!”白雪公主在我身后催促。
“我喜欢开着灯,”我说,“比较养眼!”我又补充。
“关灯!!!”这回她的口吻像是在下命令。
“有没有搞错!我要投诉!”我的态度也开始硬朗起来——当然,不只是嘴巴上。
“随便!”她边说着,边关了灯,并开始脱衣服。
我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黑暗,看不到她,凭着声音摸过去,记亿当中应该是那张单人床的方向。
“喂……不用这么急吧!”她脱光了自己,开始脱我的衣服。
……
“太黑了,我看不见,你指引一下。”
……,……,……
“我、我们再来一次,我……我加钱!”
“我得走了!”
“那我哪……?……!”
……
“喂,有没有职业道德还!”
“罗伟!这里、这里!”
我老远就看见小齐了,在看台的中央,他还是惟恐天下人不知地大声喊我。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快过来,快过来。”小齐边说着,边把旁边的一张报纸拿起来,“给你占半天了!”
在家乡上学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体育活动,尤其是足球。刚来这个城市是因为朋友不太多也没什么事做,所以每个礼拜天差不多都要在这里花上大把的时间,后来工作量的增加使我的业余时间一减再减,足球赛也就不那么关心了。今天是和小齐上礼拜就约好的,但还是被公事耽误了一会儿。
“昨天替你签卡的时候真玄,差一点儿让大尾巴狼给逮着。”小齐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下次小心点,别为了朋友把自己给毁了!”我语重心长地劝他。
“你他妈的真够有良心!”
“开个玩笑,你也至于。我才麻烦你几回哪!真让人心寒。”
“操——”
“庸俗——”
“到禁区啦!冲!冲啊——”
小齐是最标准的球迷——跟着瞎起哄的那种!我不知道观众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用唾液为自己的球队助威,在一片富有色情含意的当地特产的骂声中,唾沫星子肆意横飞。我把小齐的报纸顶在头顶上,声嘶力竭地喊着,“牛逼——牛逼——”
……
“你怎么出门总带着报纸?”出体育馆时,我夹杂在人潮中问小齐。
“方便,显得有文化,无聊时还可以打发时间!”
“我操——”
在繁忙的日常工作当中,我养成坚持每天吃早餐的生活习惯。在我租用的两居室所在的住宅区到办公楼之间,有一间酒店,那里的一层早上租给外面人卖早点。摆滩的是位外号叫“大蔢锣”的风骚女人,这是一帮子粗人起的名字,我虽不明其究,但想来终究是对女性哺乳器官的描述吧。这里的有些东西味道是相当不错的,以至于我几乎每天都会光顾这儿。酒店除早上以外的时间是经营宫廷风味的美食城,特别是晚上,据说这里的“龟醮龙鳞”是非常有些名气的,但我却从未尝试过。傍晚的时候,有成群结队的三流妓女聚集在门口,一双双因长期得不到高质量性生活而饥渴难奈的干涩眼睛,能穿透那怕是八十几岁老人的一层层外裤直至上面写着“别理我,烦着呢”的内裤里面。每次下班晚时路过这里,我都有种性器官暴露在众目睽睽的罪恶感。她们的一只眼盯着你的裤袋,另一只盯着你的裤裆,瘪瘪的嘴唇只等着你的雨露滋润。出于生理上和放松身体的需要,我每个月都会抽出两个周末满足自己的性需求。不过我还算比较有品位的,这种货站粗汉泄欲的地方我是不屑来的,所以也就没吃到“龟醮龙鳞”。
“豆付脑——猪手饭——”我不喜欢在大厅广众之下喊“大蔢锣”这种下流话,所以也就颇有些失礼地直呼我的早餐。
“豆付脑——猪手饭——”“大蔢锣”重复着我的话,以表示她已听到。
我看了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早。点燃一只“万宝路”,悠闲地读着今天的《晨报》——像我的往常一样。很快,我的早餐端了上来,我开始自由的享用。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我站起来,做势欲迎上去,同时打招呼,“小齐!小齐!”
小齐也发现了我,并向着这边快步走来。
“吃了吗?”
“还没!”
“一块儿?”
“好啊。大蔢锣!一碗云吞,两个叉烧包!”
“能不能不这么庸俗啊——你!”老实说,我听着那三个字有点疙应,这倒也不是摆清高,可能是还自持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身份吧。
“哈……”小齐一阵阵的冷笑。
“懒得理你啦,快塞吧,你!”我低头,吃饭。
猪手饭有点咸,我舀了勺小齐的云吞汤,招至他一声“无耻!”的骂声。
“其实我这人有些内向,你觉得吗?”我神经地突然冒出一句来。
“没……没事吧,你?!怎么说起这个了?”小齐险些把手里的碗扔了。
“哈……没事,真的!只不过是感慨一下,别那么夸张好吧!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外地人是有些被排挤的。”
“我们骨子里都特好客。”
“哼,好客?你看赵总,老拿那种眼光看我,跟看猴儿似的。昨天还要给我介绍什么对象,我知道他惦记着他闺女呢。”
“你看看!你看看!我们都把自己亲人往你怀里推,还不知足,白眼狼!”小齐表情严肃。
“得了吧,谁不知道他那傻丫头十五岁尿坑二十了还吃手。”我近乎愤慨地吵吵着。
“别激动,别激动!人家还知道守身如玉呢,你怎么不说!总是有闪光点的嘛。”小齐毫无顾及地幸灾乐祸的笑着,样子很可耻。
他所谓的什么“守身如玉”倒有段故事:赵总的女儿叫小欣,因为小儿麻痹后遗症的缘故轻度弱智,在福利工厂上班。因为无意中看到传达室的老头在后楼跟儿底下小便,哭着喊着要嫁给人家,后来闹到市残联,愣是判老头个非礼弱智女青年!还上了《晚报》,标题是“弱智女不好欺,淫賊难逃公道!”《老年人》周刊也就此事登载了北大心理学博士周明真同志的“老年性心理”和“警惕!老龄性犯罪!”两篇文章。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老大爷的党籍也消了,户口本给盖上个大红章——“色狼”。
“守身如玉?呸!哥们,其实,我在原籍也是很开朗的人,哎……”我惆怅。
“算了,在这你不是挺好?又升官又发财的。”
“我不是不知足,就是觉得有时候特没劲。你呢?”我盯着小齐。
“什么……?”小齐缺根筋似地问着。
“算我没说吧!”我白了他一眼。
我瞅了瞅手表,时间也不早了,于是加快速度。就在我把《晨报》放进公文包时,一个纤细的身体闪入眼帘,我的左手莫名的抽动着。我按了按趴在碗上的小齐,“帮我请个假,我上午有事!”小齐擦着下巴上的云吞汤,还没来得及反应。
我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下午开……会……”
“你叫什么名字?”
在我对面的是一双惊诧而清澈的眼睛,“是你!?”
“是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还有事……”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白……白雪公主。”
“我是说你的原名。”我很不要脸的步步紧追。
“你不需要知道,也没权利知道!”
“我想请你喝早茶,可以吗?”
“我想你是搞错了!”
“可以吗?”我大声问道。
“你……”
“可以吗?”我更大声问道。
“我没时间!”
“可以吗?”我扯开脖子嚷嚷。
“你、你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可——以——吗——”我已经开始招来了交通警察和十几个路人。
“你,你……”
“可……”
“我怕了你了!”
“你还是妥协啦!”我坐在“元元元”酒楼的精致八仙凳上,得意洋洋的眉飞色舞着。
“卑鄙!”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又要大声叫唤?”
“我想我会的!要不然试试?”
“不、不要!白雪——”姑娘低下头。
“你叫什么名字?”我提高嗓门,故伎重施。
“别嚷!别嚷!我真的叫白雪。”姑娘几乎扑过来把我掐死。
“真的?”
“真的!”
“想不到你有个这么……咳……的名字。”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取笑我?如果你已达到目的请让我走。”
“你别误会,我不是这意思!”
穿着红色外套的服务生轻手轻脚的端上两份早餐。
“我饿死了,”我叉开话题,“这儿的早餐相当不错,快尝尝,挺贵的呢!”
“我没胃口!”白雪木视着邻桌的一对父子。
“别、别、别!给个面子!”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下溅。
“哼——”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不要脸?”
“厚颜无耻!”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鼠霉?”
“獐头鼠目!”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讨厌?”
“像只跳蚤!”
“你是不是觉……”
“你还有完没完?!我要走了!”
“好,好,好!我们吃饭吧!”
“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说说吗?”白雪用眼角斜楞着我。
我立刻有点受宠若惊,不——是小人得志的下溅感觉,慌忙咽下嘴里的热汤放下手里的不知道叫啥名的点心,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样子,“罗伟——请多指教!”
“男人我见得多了,没见过你这么……”
“我这么绅士的?”
“不!!!你这么溅的!”
“咳,咳——”
“很失望吧,对你的评价!”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夸张的挥舞着双手,“刚认识我的都这么说,还说我人随和,诚恳,谦虚,好交!”
“你没有必要对一个妓女说这么多的,顺便告诉你——我的价是不打折的!”
“我想你是误会了,只想结识个朋友。别无其它!”
“是吗?!”
“那当然!”
白雪玩弄着盘子里的餐具,从她游疑不定的表情,我觉得她并不相信我的话。
“你不信,是吧?”我的嘴距离白雪的鼻子有六根头发那么远,我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唾沫星子在她脸上跳着欢快的舞蹈。
白雪的鼻尖处泛起一串细小的皱纹,“全都是鬼话!”
一个骗子被人当面拆穿的时候,总是不太好受的。“如果你认为我在胡说八道,那你走吧!”我怅然若失状,垂下头,叹了口气挥挥手,“你走吧!”
“再见!”
“再见!”
我底着脑袋,翻着眼睛看着她离去。“谁说的什么欲擒故纵?真是个大混蛋!”我心里这样想着,抬手正要招呼服务生结帐,发现白雪去而复回。
“谢谢你的早餐,谢谢!”说完,她又扬长而去。
“谁说的什么欲擒故纵?真是个大圣贤!”我心里这样想着,顺手把白雪的盘子端过来,大吃起来。
我再次见到白雪,是在“狐狸夜总会”二楼的咖啡厅。她正陪一个乡镇企业家喝咖啡。我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叼着骆驼,双手自然下垂,像只苍蝇似的盯着他们。白雪回头瞥了我一眼,好像怕弄污了视神经似的连忙转回去了。
我走上去,掏出张名片,溅笑一声,裂开脸部的下半截,“我叫罗伟,请多指教!”
“啊……你好!”企业家站起来,盲然的点了点大脑袋。
“能借一步说话吗?”我谦恭地弯了弯腰,又瞪着白雪说,“小姐不解意吧!”
没等二人做出反应,我已大步走向暗处。企业家听话的跟在后面。
“我是警察——”我从裤兜里掏出个东西飞快地晃了一下,迅速地搁了回去。
“啊!我、我……”企业家慌作一团。
“别害怕,我是刑警,不管卖淫嫖娼的事。”我拍拍企业家肩膀。
“我、我……”
“我不是说了吗,别害怕!我现在正调查一宗连环奸杀案!”
“连、环奸、杀案!我,我不知道……我第一次来这儿,我什么也没干!”
“案犯是个女的,你紧张个什么劲!”
“女、女……女的!?”
“是啊!作案手段极其凶残,连十几岁的中学生都不放过,死状真是残不忍睹!”我痛心疾首状。
“是吗……”企业家望了望正点烟的白雪,“不、不像啊!没搞错吧!”
“人民警察为人民!我手头的资料还不够,本来应该利用你们……咳,那什么的时候,当场将她正法的,可又怕我们行动晚了,你已经受到迫害了。人民警察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民的生命受到不法分子的威胁呢!”
“我信!信!”企业家虔诚地使劲点着头。
“你快走!这里交给我们吧!”我拍着胸脯。
“我一走,你们不会暴露身份吧?”
“我操——”我心里骂着,“放心!案犯对警察没兴趣!”
“是!是!是!”企业家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我深吸了一口烟,转身向白雪走去。
白雪吐了个烟圈,问我,“你跟人家胡说什么,把人吓跑了!”
“我说我是你丈夫!”
白雪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你……你!”
“我还给他看了这个!”我从裤兜里掏出地铁月票,“不过我说是结婚证!”
白雪真的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我作势欲扶她,被她灵巧的躲开了。
“你简直不是人!”
“刚认识我的都这么说。”我心平气和。
“你到底要怎么样?”
“交个朋友!”
“卑鄙!”
“第二次!”
“什么第二次?”
“第二次说我卑鄙。”
“你——这——个——混——蛋——”
“诚蒙夸奖!”
“你为什么干这个?”完事后我边穿衣服边问。
“……”
“为钱?”
“……”
“我想你也没这么庸俗,为寻求快乐?”
“闭嘴!滚出去!”
星期天我上小齐家去了一趟——打麻将。像这样的外事活动总是离不了老冯,李化东他们。老冯是典型的六十年代打法,一句话不说闷着头敛钱;至于李化东则是不管不问狂吃狂碰,一副牌打下来能站着四五张就不错;我通常都是陪练又赔钱。小齐是四人当中最精于此道的,但今天也贡献了几百两银子。打到晚上我们实在是盯不住了,就在附近找家饭馆吃东西。
李化东问我这几天都忙些什么,怎么老看不见我。我说忙着拣钱呢。小齐正儿八经的告诉我谁谁讨了局长的前妻做老婆从此飞黄腾达,谁谁继承了台湾舅舅的遗产少奋斗五六十年,全是他们瓷器。老冯批评指正小齐思想不端正有资本主义倾向,我也说不感兴趣。吃饱喝足以后是小齐一边哭着喊着白眼狼一边结的帐。我蹭了李化东一段车回的家。
到家后打开门发现家里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我以为是遭了盗抢,正要打“110”的工夫,看见床上躺着个女人。心里琢磨着这年头小偷怎么如此大胆,偷完东西还得睡一觉,反了不成。掀开头发我认出是赵总的秘书——刘颖。刘颖睡眼惺忪地拉着我手拽我进被窝,我怒斥她怎么偷偷摸摸跑到我家里胡翻持,她说是帮我归置归置。我又问她从那儿蹿进来的,她说是我给她的钥匙。我说我累了想休息请她回家去,她搂着我脖子犯溅,我大骂,“滚蛋!”她穿上衣服骂骂咧咧的走了。我躺下呆了会,睡不着,就开始收拾屋子。这套房子是我从一个老太太那儿租的,平时就我一人,乌烟瘴气的也懒得弄。公司不少人都有钥匙,小齐他们有时候带几个女人来这儿瞎闹,搞得满屋都精迹斑斑,跟流氓窝似的。归置完我看了看还算满意,倒头便睡。
“小刘,把这个扔赵总桌上。”
“自个儿搁去!”
“行!”我惨了巴及的把手里的报表规规矩矩地放到赵总办公桌上。
出来的时候我假装拣东西,凑到刘颖跟前低声说,“怎么了你,犯病啊!”
“哼——”
“姑奶奶,我错了还不成?我不是人,我整个就一畜生。”
“省省吧你——去找你相好的啊!跟我这儿起腻……”
“昨天我喝多了,心情不太好。”
“你混蛋你!”
“我争取宽大处理!”
“没戏——”
“给个面儿,我还得混呢。”
“呸,你当老娘谁呀?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不是成心的。”
“是顾意的!”
“中午去楼下餐厅找我。”
“看你放什么屁!”
我直起腰,收敛起一脸的奴才相,道貌岸然地走了。
中午我在餐厅看了半个多钟头的报纸,才瞧见刘颖。
“大小姐,您来啦!嘿嘿,小的恭候多时了。”
“你是不是人?人家晚上好心好意的去关心你,你呢,居然让我滚蛋!”
“你怎么这么记仇。”
“你……”刘颖低头哭了起来。
我是最见不得女人哭的,见状忙劝说,“别哭、别哭。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调戏妇女呢!对我影响多不好!有损我君子形象啊!”
“我们结婚吧!”
“好好的,开起国际玩笑来!”我哆哆嗦嗦地说。
“真的!你娶我吧!”刘颖眼里还闪着泪光。
“我、我还没准备好。”
“姓罗的……你王八蛋!”刘颖说完,把菜谱拽到我脸上飞也似的冲出去。
我都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