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保护区50年断代史
2012-07-31

长白山保护区50年断代史

2012年07月31日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据统计,长白山保护区约有80种矿产、资源森林木材总量约7.1亿立方米、水资源承载能力每年约183.16亿吨,再加上丰富的野生动植物物种,长白山总体生态服务价值每年约为260.63亿元。
  
  6月26日,“蓝思·众享气候变化观察团”(以下简称观察团)长白山站在吉林省安图县正式启动,这是本年度观察团所到访的第二站。
  
  之所以选择长白山,是因为若要考量全球气候变化背景下,中国珍惜野生动植物的保护现状及原始生态变迁,这座被誉为“神山”的东北亚地标是逃不过的话题。大山、动物、植物、山民,这些生生不息的鲜活生命背后,究竟发生着怎样的变化?他们的故事又将走向何处?
  
  此次的观察团行动是由《21世纪经济报道》主办、上海大众汽车全程战略支持,组建由专家、媒体、社会志愿者构成的团队,对中国生态敏感点进行舆论聚焦的一种全新的环保行动。2012年5月,蓝思观察团将第一站选在广西漓江,而继长白山之后,观察团还将继续就气候变化与人类活动的异变态势,对青海湖、内蒙古呼伦贝尔、长江江豚栖息地等地展开科研式观察研究。
  
  “神山”正在变干变热
  
  长白山位于吉林省延边州安图县和白山市抚松县境内,这座海拔2691米,被满族、朝鲜族誉为“圣山”的东北亚地标还有一个称呼叫“东北绿肺”。发源于长白山广袤森林之中的图门江、松花江、鸭绿江三大水系奔涌而下,组成了东北地区星罗棋布的水网,孕育了四季分明、降水丰润的东北亚气候。
  
  “这里有2277种植物和1225种动物。在北纬40度这条线上,长白山是地球上物种最丰富的地方,而在欧亚大陆北部,长白山是垂直自然带最典型的代表。” 长白山科学院副院长朴龙国告诉观察团。
  
  然而,长白山正在变热变干。
  
  吉林省气候中心的数据显示,近10年来长白山的气温升高了0.4°C,近50年无霜期延长了16天,冬季积雪深度有所减少;同时,长白山的降水量却呈小幅下降趋势,蒸发量已逐渐高于降水量。
  
  长白山阴坡终年不化的雪斑如今已褪去不少,森林湿地正在锐减,即便在雨季,季节性河流仍会出现断流现象。
  
  一个更加明显的变化是林线的大幅提升。
  
  据了解,长白山地区共有四大垂直植被带。海拔500-1000米为针阔混交林带,1000-1700米为针叶林带,1700-2000米为岳桦林带,海拔2000米以上的火山锥体中上部则为高山苔原带。如今,在北坡,矮小的岳桦树早已越境突围,上升到了2100米,与海拔2000米处建设的“高山苔原带”划界标志遥遥相望。
  
  “近30年来,岳桦树林线整整上升了100米。”朴龙国说,“不过,除了温度升高为岳桦提供了更适宜的土壤和微生物环境之外,易于存活也是岳桦林线上升的主要原因。”
  
  一个物种的兴盛必然伴随着另一物种的消亡,自然界的规律正是在此。在长白山,高温树种的层层上升已使高山极地气候下的苔原植物节节后退,其空间规模的缩小更是带来了全系统动植物多样性的巨大变迁。
  
  “除了气温升高之外,公路建设和人类踩踏对苔原植物带来的破坏更是毁灭性的。”观察团团员、中科院植物所研究员李敏说,“这些本就脆弱的植物一经破坏,想要完全恢复难度很大。”
  
  与急需保护的原始森林和丰富物种同时而来的,是长白山日渐突显的经济价值。
  
  据统计,长白山保护区森林木材总量约7.1亿立方米,水资源承载能力每年约183.16亿吨;在矿产资源方面,吉林省探明储量的98种矿产资源中,长白山区域就有80种;另外它还是重要的物种基因库,总体生态服务价值每年可相当于260.63亿元。
  
  早在1960年,长白山便设立自然保护区,总面积为2367.5平方公里。之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其列入中国首个“人与生物圈”计划,作为世界生物圈保留地。
  
  1982年,吉林省政府重新调整了保护区范围,确定保护区面积为1964.65平方公里,由此长白山保护区的保护范围基本确立。
  
  2006年1月,长白山保护开发区管理委员会正式成立。管委会为正厅级,与地级市地位相当,负责管理长白山保护区及周边共6718多平方公里的范围。
  
  “天池近些年来温度升高了近1°C,加上游客大幅增加带来的苔原植被破坏,天池周边的动植物正在减少,虫害却在增加。”天池气象站的工作人员匆匆放下手中的活儿向观察团介绍,“今天有个日本的旅行团要住在气象站,一会儿还得给他们安排住宿。”
  
  植物“大撤退”
  
  由天池水倾斜而下形成的二道白河静静地流淌在密林之间。1980年,该河的最大流量为15m3/s,最小流量为3.2m3/s,到2010年,其最大、最小流量分别变为47.2m3/s,0.45m3/s。
  
  “最大水量变大,最小水量减少的现象说明,森林涵养水源并将其慢慢释放的功能正在丧失。”朴正吉说。
  
  观察团沿着沙石小路一路向北,到达了满族发源地——圆池。有意思的是,这条前人祭祖而开发出的小路将东西两侧的森林悄然分开,东侧是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西侧则是曾经圆池林场的所在地。
  
  上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白河林业局曾在西侧的森林中建设林场,树木大量砍伐导致了苔藓的破坏。而按长白山科学院副院长朴龙国的说法,这些厚厚的苔藓是森林涵养水源的海绵。“1997年,整个长白山自然保护区都被划为禁采区,圆池林场随之撤出原始林区,西侧森林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修复,自然更新率和森林覆盖率逐渐提升。
  
  然而,即便如此,走在圆池所在的高山湿地及未经开采的东侧原始森林中,还是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水分涵养度、森林湿度和植物多样性的巨大差异。
  
  “原始森林中的苔藓层是由落叶及苔藓常年堆积附着天然形成的,一个厚约30厘米的苔藓层需要上百年才能形成。”观察团团员、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李敏说,“砍伐原始林无疑是苔藓的破坏最主要的原因。”
  
  根据1988年和2004年发布的《吉林长白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条例》,保护区内严禁狩猎、垦植、放牧、开矿、爆破、采伐树木等活动,林业开采遂退出长白山核心区及实验区。 然而,当地旅游的需求依然和自然保护形成需求冲突。海拔1700米的”地下森林“是长白山核心保护区内的重点旅游景点之一,为了方便游客进入,管委会在这片原始森林区中铺设了木质栈道。
  
  观察团发现,在栈道两旁,高大树木已不多见,矮小灌木也向后退了近1米,只留下黄土和砂石散落路边,而栈道下面更是寸草不生,植物几乎绝迹。一同在消失的还有长白山的珍惜植物种群。
  
  在保护区,有一个特殊的植物园,里面种植的都是长白山较为珍贵且最具代表性的植物,对生蕨就是其中最为珍贵的一个。
  
  长白山科学院植物所所长黄祥童告诉观察团,对生厥喜阴湿,对生存环境很挑剔,以前曾大面积存在,而今其数量正逐年减少,在长白山已濒临绝迹。去年,黄祥童在植物园边上种植了60株对生厥,用作迁地保护。
  
  动物哪去了?
  
  “现在山里能看到的动物越来越少了。”说起长白山的野生动物,朴正吉在观察团面前颇为动情。据了解,进入6月,长白山中又有5只野生黑熊的尸体被发现,均全被掏心、取胆、砍头、割掌、刮肉。
  
  去年在二道白河镇的地下黑市上,1市斤熊掌的价格从2008年的680元一斤涨到了现在的1200元,而每克熊胆则要150元。这就意味着杀死一头黑熊,至少能赚两万元以上。
  
  作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被誉为“鸟类大熊猫”的中华秋沙鸭目前在全世界仅有两千余只,而在长白山,这一数字为两百多只。如今,这种姿态婀娜的珍稀鸟类在长白山的集聚效应正在增加,而幼体数量却在减少。
  
  事实上,中华秋沙鸭对生存环境要求极高,只有在河面宽40米以上、河水深浅适中、食物丰富、沿岸有大青杨乔木等天然树洞的针阔叶混交林河岸带地区才能生长繁殖、哺育后代。在长白山,这样的河岸带多分布在头道白河、漫江、老松江河及五道白河流域,范围十分有限,因此也成为中华秋沙鸭的主要繁殖地。
  
  然而,就是这些仅有的栖息地也没能逃过“开发利用”的命运。从2008年到2011年,在头道保护站及宝马桥下端修建的引水坝已导致3km以上的河段缺水;慢江河从2005年开始在河床处采砂石料,开采距离约10公里,7年下来,开采处河床明显下降,水位持续走低;而在二道白河,从上游顺流而下就有光明电厂、山河水电厂、二道电厂、白龙电厂等11个发电厂,这些电厂很多都修在保护区内,除拦水发电导致的下游水量不足,随着长白山旅游业的兴起,漂流项目也在大多数相邻的电厂之间进行。
  
  “人进鸭退”早已是不争的事实,然而人类与中华秋沙鸭争夺的还不仅仅是栖息地。
  
  在头道白河,由于近几年来的过度捕鱼,秋沙鸭赖以为生的食物几乎绝迹,可供幼鸟取食的鱼种鲜重不足0.5公斤。
  
  为了缓解头道白河中鱼虾不足、秋沙鸭食物锐减等问题,观察团特意出资在当地买了88斤鱼虾小苗倾倒入河,而投放的鱼苗品种有泥鳅、麦穗鱼、中国林蛙、大头鱼、黑龙江鮰鱼,都是当地的物种。
  
  “我们之前做过专门的调查研究,只有当地的鱼种才不会破坏长白山整体的物种平衡。”观察团团员毛虫说。
  
  “生计”与“保护”的平衡
  
  锦江村,是迄今为止长白山山区历史最久、保存最完好的满族特色木屋村落。
  
  清朝年间,长白山曾经历过为期63年的禁封期。此后虽然开禁,但原始森林保护良好,山中野生人参、灵芝、珍贵药材及各类动植物极为丰富,与其他山民一样,锦江村民靠山吃山的传统由来已久。
  
  然而,随着《吉林长白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条例》的出台,企业和个人不再允许进入保护区采摘、狩猎或砍伐树木,只能在事业区内从事限定规模的开发活动,由辖区林业局统一生产、管理。
  
  “这是30年前盖的老房子,用的全是长白山原始森林里的圆木。”指着门前已经不再居住的老房子,53岁的锦江村村民邹积友满是回忆,”现在林业局不让砍树了,我们现在住的新房,木材都是买来的。“
  
  然而,保护是必须的,生活也得继续下去。大部分锦江村民选择上山挖野菜、采灵芝、找人参、挖天麻。冬天如果有活儿,就给林业局做伐木工作。
  
  “像灵芝,价格虽然高,但采摘期只有15天。只有在这很短的时间,我们每人每天能赚400块钱,其他时间需要另谋出路。”邹积友说,“因此,锦江村收入很低,每人的年收入也就一万块钱。”
  
  2011年,村民们总算等到了新“活计”。就在这一年,锦江木屋村通过了审批,“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牌正式立在了村口。随之而来的,是旅游开发公司熙熙攘攘的谈判队伍。
  
  谈到新的增收项目,邹积友很是看好。“旅游业发展好了,我们的生活就多一层保障,因此大伙儿都支持木屋村开发。”
  
  “和伐木、捕猎一样,旅游对长白山的破坏也是显性的。”作为二道保护站的巡视员,30岁的李金鹤亲眼目睹着长白山每一个细小的变迁。
  
  据了解,在长白山保护区内共设有9个保护站。每天早晨7点,保护站的巡视员便会背着重达40多斤的行李包统一入山巡查,标记发现的水源和动物、检查火情、捡拾游客随手扔掉的垃圾、阻止采摘或猎杀活动,这样的工作要一直持续到晚上6点出山。而巡视员工资也不高,每月将近1500元。
  
  “只有亲自做过森林保护的人才知道,这些补救性的保护工作根本不及大规模旅游团队的破坏速度。“李金鹤说,”封山保护是最好的选择,但山民要生活,开发利用也是必要的。”
  
  然而,像李金鹤一样有固定收入的山民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人还得伸手向长白山要生计,保护与开发的悖论正是在此。  


  “我们要让更多的人认识到保护野生动植物、保护自然保护区的重要性。”蓝思众享气候变化观察团在长白山科学院植物研究基地前竖起了一副巨大的保护中华秋沙鸭的宣传牌,参与手绘宣传牌的观察团团员毛虫望着画中展翅高飞的中华秋沙鸭很是感慨,“它们如此美丽,只有人类一起努力,才能让它们更好的生存繁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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