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中国式动物保护的困局
2011-4-25 来源：人民网
午后，北京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滴沉重地打在地上，噼里啪啦地发出响声，让人猝不及防。
关于慈善，关于利益。爱心和诚信总沉沦在金钱的纠纷中，如这混合着城市灰尘污垢的雨，难得纯净。
4月16日凌晨，15个小时的僵持和协商，京哈高速救狗事件算是暂且告一段落。然而新金融记者调查后却发现，在事件逐渐隐没在人们视野的同时，来自爱心人士内部的质疑声也开始层出不穷。
各种幕后的故事逐渐被端上桌面。譬如：现场捐款是为了参与救狗，为什么会被定义为“借款”？中国小动物协会多年来账目不对外公开，他们如何保障爱心款被用在这批狗身上？4年前的天津猫事件后顾之忧尚在，各动物保护组织之间多年来内讧不断，这520只狗的善后会不会再次重蹈覆辙？
捐款变借款
救狗事件的善后工作还在继续，各种议论也从未消停。
相关报道显示，16日凌晨3点，在警方和通州相关部门的协调下，一家名为“乐宠控股”的公司与上善基金会各自出资5万元，将京哈高速上整车520只狗买下。
在救狗事件发生后，腾讯公司也曾发布声明称，救助该批狗的资金将由该公司全部承担，具体金额和应用将会在核定预算后正式公布。同时，腾讯微博还将搭建平台，协助认领工作。
在找中国小动物协会问及是否跟腾讯协商善后事宜时，协会工作人员表示：“腾讯只是发表了声明，但这些狗到底负责到什么时候，钱怎样给都还是未知数，也没最新的说法。”
据知情人士介绍，当日，志愿者和狗贩僵持不下，乐宠和上善基金会的出现确实让事件出现了转机。狗贩开口要求15万元，争执之下才肯降到128000元，而谈到最后10万元，双方争执了近两个小时。现场争议不断，许多赶赴现场的爱心人士痛哭流涕。
公开资料显示，乐宠控股有限公司是一家多渠道宠物服务综合提供商，核心业务包括宠物社区论坛、宠物食品用品零售和宠物服务、宠物会展和血统认证等。而中华慈善总会·上善动物慈善基金启动于2010年1月，是由爱心企业家发起，中国大陆地区第一支专注于动物慈善与福利的基金，隶属于中华慈善总会。
狗贩要求一手交钱，一手放狗，两个机构只有6万元现金，在部分爱心人士的倡议下，激情澎湃的人们开始现场募捐。仅仅15分钟的时间，42000元的爱心款就募捐完毕。
在所有报道中，人们都看不到这其中4万多元的捐款，只看到了“两家机构各自出5万元将狗救下”的唯一说法。
之后，上善基金会将当日在京哈高速救狗现场募捐的钱定义为“暂借款”，并表示这笔款项将用于这批狗的后续治疗之用，此说法一出，遭到了爱心人士的激烈抗议。
一些爱心人士发现，在救狗事件发生后，乐宠和上善基金会一直在更新微博持续跟进，却从未提及针对捐款一事。而在乐宠公司微博上甚至声明“不接受针对此次事件的捐款”。
4月17日，在乐宠公司的网站上，新金融记者也见到了一篇寻找当日参与捐助志愿者的新闻。文中显示，4月16日京哈高速公路救狗行动现金使用情况为：乐宠控股57500元（含现场向志愿者借款13700），上善基金会57500元。
乐宠公司表示，现场志愿者借的13700元，已与大多数捐助人取得联系并将着手归还。
与此同时，文中也表示，此次救狗总计费用为115000元。以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名义现场募集资金13900元，以好猫好狗义工社团名义现场募集资金17050元，共30950元将用于后续救助工作。
之后，文章被网站删除。
由于“借款”一说，众多爱心人士质疑，乐宠和上善基金会利用救狗行动制造舆论炒作名声。“5万元，乐宠给哪个媒体做广告能做出这种效果？”爱心人士质疑道。
“暂借？如果一个NGO连专款专用都不懂，那就太低级了。谁同意暂借了？我们捐款是为了当时救狗，不是暂借别的组织和个人的。为什么那些组织不自己捐款用于事后的处理，要拿我们的钱给自己做名声？”一位爱心人士表示。
捐款平台之争
在善后工作紧锣密鼓展开的同时，北京部分小动物保护组织长期存在的一些管理上的弊端也逐渐暴露了出来。
4月18日，乐宠控股和上善基金会联合发表了一份声明，内容如下：
乐宠控股和上善基金授权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负责该车犬只的处置、管理及一切后续事宜。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注册的唯一小动物保护协会；凡爱心单位及人士捐资捐物，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为唯一接收单位。协会官方账号：11001018300056040049（建设银行北京分行海淀中关村南大街170支行）；户名：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捐赠地址：北京市海淀区巴沟南路 碧水云天8-5-102。
现在看来，这份声明发得有些晚。4月21日，在跟中国小动物协会一名工作人员沟通的过程中，工作人员向新金融记者透露，在志愿者和两个机构对狗进行救助的过程中，北京另外一家动物保护组织在微博上率先发布了捐款平台，并收到了大量的捐款。
当记者问及这种行为是否涉及骗捐时，该工作人员表示：“是的，但当时新浪微博活动公布的那个账号是唯一捐款账号。这笔钱协会是得不到的，其实这样也伤害了捐助者的心。”
由于其他机构的介入骗捐，乐宠控股和上善基金会随后发布了上述的声明，相关的捐款也才陆续进入中国小动物协会的账户中。
记者调查得知，此次救助活动的捐款途径大致为两种：淘宝和协会账号。
工作人员透露，非官方统计数字来看，截至21日采访当天，协会大概收到了20万元爱心款，其中淘宝为10万元出头。“因为太忙，具体的数字还没统计，统计后会在微博公布的，我看看是不是能在今天做上一部分。”工作人员解释说。
当追问到该组织的名称时，工作人员表示：“算了吧，动机也是为了动物，越说越乱，现在逐渐正规了，其实不管怎样，所有的捐助也都是用在动物身上。”
记者多方查证后，找到了一家叫“动保控俱乐部”机构，该机构曾在微博声称自己提供的捐助淘宝平台为唯一确认的爱心捐款地址。截至17日凌晨，该淘宝平台收到了近20万元的捐款。
“非官方组织是不能进行募捐的，因为协会和买方出了官方声明，现在那个平台已经停止募捐。淘宝的捐助是需要确认的，他们那边大概只确认了3万多元，其他的没有确认，在微博声明请已经捐助的人申请退款，也声明3万多元会打给协会账号，但至今还没有收到。”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工作人员向新金融记者透露。
而在“动保控俱乐部”提供的淘宝平台上，新金融记者也看到了一份声明表示：从2011年4月15日“京哈救狗”到2011年4月18日，我们的“淘宝”实际到账捐助已达人民币31276.40元。这些捐助款将全部转交“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统一分配。
一些爱心人士发现，在官方声明出来以后，很多捐助者在“动保控俱乐部”提供的淘宝平台捐款后都没有确认发货，除了已经确认的和有些办理退款的，大部分是等待确认中。
“可惜的是，大家热情的几十万元捐助，没办法用在这批狗身上了。”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工作人员表示。
动保组织乱相
4月17日，一篇《关于416京哈高速救下500只狗的捐款去向和中小保不可不说的事》在天涯上传开。帖子中详细集中地描述了爱心人士对于此次救狗事件的质疑和担忧。
帖子的质疑集中于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作为一个“国字头”机构，管理混乱，缺乏监管机制，账目不公开等。在联系到4年前天津猫事件后，很多人士担忧，此次救狗事件最终也可能不得善终。
“一听说满车几乎全是土狗，我就知道情况肯定不容乐观。那些被抛弃的流浪狗流浪猫，很多甚至是名种狗。很多城市里的人，养狗是虚荣。这批绝大部分都是成年的土狗，我可以说，很难找到领养的。”北京一位叫李玥的流浪狗猫救助人士对新金融记者表示。
李玥介绍，2007年回国后，在对国内的动物保护组织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曾联系过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感觉很不好。我想通过他们领养只宠物，品种年龄都不限，但是他们的工作人员当时就拒绝了。然后我又说，想去那里当义工，也被拒绝了。”
之后，新金融记者联系到了10多年来独自从事小猫小狗救助的田金平老人。如今田金平和她的近250只小动物住在远离北京市区的通州潞城镇大营村里，每月光小动物吃饭的花销就近万元。救助站距离通州城区10公里，地租一年4500元，所有房子都是自己搭建的，没电话线、没有电脑，田金平每天独自睡在救助站一间小屋的一个小沙发上。
田金平向新金融记者介绍，自己也曾在类似的动物保护协会当过义工，其中的混乱，让她再也不愿意参与其中，宁愿自己独自照顾小猫小狗。“很多都是商业化运作的，他们保护什么小动物啊？互相打架骂来骂去。包括中国小动物协会，自己基地的动物都照顾不好，工作人员没给开工资生气了把狗活埋了，它有什么能力去接这么多只狗？靠小动物骗钱，有一些人骗人家把房子卖了，结果一调查房子也没卖女儿也出国了。原来救狗之前有一套别墅，救狗之后完了又买了一套别墅，又开着宠物店啥的。但这种机构它就是还有人支持。”
中国小动物协会的工作人员表示，不包括此次救下的这批狗，协会目前还有700只狗，一年的支出大概是150万元左右。除了基地工人的工资，协会2-3个工作人员的工资之外，全部都是花在动物的身上，其中动物的伙食每月平均仅3-4万元，但更大的花销来自动物生病的救治。
据该工作人员坦言，北京部分协会确实有一些商业化的运作，比如开宠物用品店等。协会也一直想建一个自己的医院，可以控制动物救治方面的开销，但苦于没有资金，所以搁置至今。
“捐助、会费、会长借款、会长工资、会长儿女给的钱，这是这些年来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主要的收入来源。其实捐助是很小的一部分，捐助和会费加起来占不到全部开销的20%。”工作人员介绍道，“中保现在可以说是目前中国最穷，负债最多的协会了。社会上很多人都说协会账目不公开，不透明，怎样公开和透明？钱都是会长自己的。”
而面对众多的质疑，工作人员表示：“不管怎样，只要救下来的就是好事情。今后的路还是靠我们走，现在不敢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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