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经验：法律杠杆撬动“环保战争” 专访德国绿党主席莱因哈德·布提可夫
莱因哈德·布提可夫（ReinhardBütikofer）先生自2002年12月起任90联盟/绿党(简称德国绿党，是世界上成立最早、最成功的绿党组织)主席。
1998年，90联盟/绿党与德国社会民主党政府组成联合政府。绿党在政府中管辖三个部门的工作，包括外交事务。2005年11月起，保守党基民盟执政，90联盟/绿党成为在野党。
近日，长期从事绿色环境运动的德国绿党主席莱因哈德·布提可夫先生访华，本报约请绿杨子就欧洲的环保经验对他进行了专访。
中国不缺方法，缺执行
你对中国的环保问题非常关心，你认为中国现在最需要的是环保新观念，还是具体措施的实施？
莱因哈德·布提可夫：我前段时间参加在美国举办的一个论坛，他们问我，中国对解决气候变化有没有真正的兴趣？我回答，当然有！因为中国意识到如不关心气候变化，他们将付出很大代价。如果袖手旁观，中国将受到干旱、洪灾和海平面上升等问题的困扰。严重一点说，中国面临的将不是环境的退化，而是环境的毁坏。所以我相信，中国将会行动起来，找出解决方案。
我谈的不是如何避免气候变化，而是采取措施来降低温室气体排放。我们没必要重新设计太多气候变化的对策。很多政策、策略和方法已经摆在那儿了，比如市场化方法、行政干预方法、采用新设备等等。我们应该“多管齐下”。
“冠军政策”与生态税
从德国及欧洲的环保经验来看，具体有哪些操作方法？
莱因哈德·布提可夫：比如排放权交易，在欧洲已建立起了排放权交易体制；比如生态税（EcoTax）；还有如日本人开发出来的“冠军政策”——一种能源效益政策。
日本立法规定，最具能源效率的电器设备投放市场后，将成为所有同类产品的能源效率方面的标准。比如说，最具能效的一种电风扇投放市场后，市场上所有电风扇必须在一定时间，如三五年内达到同样的能效标准，否则将被淘汰出去。如果其他厂商能超过这个标准，那么他们的产品将成为新的标准，这样来激励各厂家开发更有效的节能产品，以此提高能源利用率。
严法之下的高价格与低排放
在市场经济体系里，新能源行业的发展是否需要扶持？法律手段如何起作用？
莱因哈德·布提可夫：我要骄傲地说，德国有世界最好的新能源政策，八年来，我们培育了一个发达的新能源行业。这是绿党当政时倡议的行动。新能源行业创造了不少就业机会。它的发展，不仅对环境有好处，对经济发展也有好处。
在扶持新能源行业的发展上，我们采用了创新的经济杠杆来推动行业发展。基本上，是消费者们在支持新能源的发展。
我们有一种机制叫做“接入法”（FITINLAW），也就是说，任何新能源公司开发的电力，根据法律，必须被电网公司接纳到电网中，而且电网公司还必须购买这种新能源，不管价格如何。新能源价格会高于一般的电价。普通电价为每度5-7欧分，陆地风能(OnshoreWind)发电每度价格为9欧分。太阳能的价格更高点。这样的设计是为了让新能源的开发有利可图，使这个行业的发展成为可能。公用事业部门则必须购买新能源开发的电力，根据法律，他们无权拒绝。这就给新能源公司提供了足够的动力。他们不用再担心成本，客户会与他们分担成本，而且这并不是国家补贴。这种模式非常成功，有四十多个国家复制了这种模式。
在交通方面，欧洲正在争论一项立法，该立法将迫使汽车制造商在2012年前降低每公里的碳排放量120克。如果他们达不到这个要求，将被罚款。这项立法引起不少争议，汽车商反对，政府部门里也有人不同意。但这是我们现在争取的一个目标。
还有其他机制。一个主要的碳排放来源是建筑取暖。而在德国，约50%用来给建筑取暖的能源都被浪费了。普通建筑的取暖用能标准平均是200-300千瓦时每平米每年。如果选择最新的绝缘技术，可能降低至15千瓦时每平米每年。我们现在正建议立法，让房屋的租户拥有法律权利去向业主要求其建筑的节能设施必须采用最新的技术，以最大程度降低能耗。租户有时会愿意与房东共同投资于最新的节能技术，因为这样一来，租户承担的能耗会降低。随着油气等各项能源价格的上涨，这种机制会更显出其意义。
这些都是一些可资分享的方法与经验。当然各国有各国的具体情况。
没有绿色战略的企业很难赚钱
那么在德国，是谁在积极地推出这些节能的新法律、新想法？
莱因哈德·布提可夫：两年以前，只有我们绿党，当然我指的是在政治领域。这两年来，大家都在努力。为什么呢？第一是因为《斯特恩评论》（SternReview），斯特恩是世界银行的前首席经济学家，他在2006年秋天发表了一个报告，称需要投入全世界GDP的1%来消除气候变化带来的不利影响，否则，全世界将会花费GDP的5%至20%来应付气候变化。这是首次利用经济学原理来证明气候变化的影响。
第二个原因是美国前副总统戈尔的电影（纪录片《难以忽视的真相》）起了不小的作用。
第三个原因，我认为是IPCC（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家小组，与戈尔分享2007年诺贝尔和平奖）的报告。
第四个原因是人们平日耳闻目睹气候在变化。我几乎每天要与住在德国南部的我妈通电话，她总说，“我的玫瑰又提前开了！”
在环保中，企业、NGO与政府分别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莱因哈德·布提可夫：NGO的角色极端重要。NGO是最好的伙伴。他们不搞政治，不追求经济利益。如果绿党这种少数党派提出一项议题，会花很长时间才能让人们认可，但NGO就不一样了，他们会更容易得到人们的认同。
现在NGO的环境和二十年前不一样。那时提出这类环境问题，人们基本不感兴趣。政治上的斗争非常艰苦。公司不会听你的，传统的政治党派也不会听你的。现在这种情况变了。在中国，中央政府已公开宣称气候变化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认为，现在NGO可以与政府部门和企业达成同盟。实际上，不少企业已经认识到绿色战略对其商业上的意义。以后如果一个企业没有绿色战略，将很难在生意上取得成功，如果不降低对石油和煤等化石燃料的依赖，不会有钱赚。我知道中国有一些NGO前段时间提出26度空调的想法，后来有一些政府部门和公司接受了这个想法。我觉得这就是NGO影响政府部门的最好例子。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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