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初冬,我在第四军医大学的病床上找到丹丹的,3岁的小脑呆血肉模糊,很难分辨眼睛、鼻子、嘴巴具体的位置,至于眉毛和头发就更不削说。
在医院走廊,一张活动床上,丹丹的妈妈整张脸被一层黄色薄纱布盖着,显然是经过了简单的包扎。
“丹丹。。。。。。我的娃呀。。。。。。丹丹”妈妈沙哑而缓慢的声音显得如此疲惫与无奈!
事情发生在当天清晨,一个城中村内的黑诊所,清晨妈妈带着丹丹去打掉针。据丹丹的姨姨告诉我,丹丹一家是从陕北老家来探亲的,孩子这两天总是发低烧,于是就在村里的一个“老中医”那挂掉瓶。
那天早上,妈妈抱着单单照常去挂吊瓶,进门的时候“老中医”正在给他的房东贴膏药,于是妈妈就抱着丹丹做在“老中医”背后的床上(也这个号称为诊所唯一能坐的地方)安静的等。
一贴膏药贴完,“老中医”发现酒精碗里的的酒精烧光了,于是他当机立断地拎起脚下的酒精桶,拧下盖子,冲着燃着的酒精瓷碗里“倒”……
“哄”“咔嚓”……“啊——啊!!!!!!!”
倒出的酒精遇火迅速蔓延,瓷碗炸裂,更可怕的是“老中医”顺手把已成为大火球的酒精桶本能的一甩手,大火球就成了妈妈怀里另一份“礼物”……
瞬间这个十个见方的小诊所化为乌有,妈妈和病中的丹丹就成了医院的长驻户!
正在四处找工作的爸爸问讯赶到医院,此后他的工作就是拿着丹丹以前漂亮的照片四处筹钱,20万上下的医疗费,动用了老家所有的亲属。爷爷、奶奶也问讯赶来……丹丹是爷爷奶奶唯一的孙女,也是这个家在经历过一次丧孙的痛苦后的希望。
一个多月后,我再次来到丹丹的病床前,妈妈面部的伤已基本痊愈,早已停止治疗了,她坐在丹丹的加互病床前。
3岁的丹丹,整个儿面部已经结了厚而黑的硬痂儿,喉咙处还叉着呼吸器,基本眼睛所能看到的皮肤都是抽搐状,小腿小胳膊除了皮,瘦得就只有骨头了……
妈妈的眼睛红肿,爸爸说他有时似乎可以听到丹丹在叫他,一大家人看到我的时候,面目的表情仍旧是木讷而绝望的。大夫说就算这个小女孩是活下来,也将终身残疾丑陋不堪,此后的补救手术将难以计算!
……
与此同时,“老中医”已被韩森寨派处所拘留,我当然也要拜访一下。他双手带着冰冷的手铐,眼睛、额头、手部显然是酒精瓷碗炸裂时留下的伤痕,他始终用双手捂着头,一句话也不想和我说。在我再三碰钉之后,他才无辜地低声自语,“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酒精怎么会这么就着了,我实在没钱付医药费。……”
灭酒精灯的常识大概是初中时常考的题,可怜“老中医”重来没有正规的学习这些常识,而丹丹就偏偏成为他这段“游医”生涯最后的实验品。
由于我拙劣的拍摄和初为记者的业余剪辑,这段新闻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我申请继续跟踪报道,领导语重心长地引导我说,捐助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的,何况捐助性的新闻并不是我们栏目的定位。当然,我是完全理解领导的无奈。有段时间,我甚至不敢再接听小女孩父亲的电话,更甚至我希望小女孩果断的结束她残缺的生命,也许对我内心的折磨是种了结。可我的任何小希望都没能得逞。
一年后,又是一个初冬,丹丹的爸爸领着她到了电视台,可偏偏就在电梯口撞上了我,丹丹的拿棒棒糖的手基本是连在一起的,她吃棒棒糖必须用两只手夹着送到嘴里,她显得特别开心,但笑声是沙哑的。爸爸说如果丹丹不尽快给手部做手术,她的手将什么也不能干了。我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无奈,又一次向主任申请报道,当然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小女孩沙哑地笑着被爸爸抱走了,他转头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眼泪。
……
半年之后,我辞职了,当然也没有再见过丹丹,不过她却成了我离开时,内心最无奈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