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仕》杂志“拨亮慈善”访谈视频
gongyi.sina.com.cn 2009年04月20日12:00 《名仕》杂志
陈光标
企业家,被誉为“中国首善”。
“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古人尚且明白榜样的作用,而在中国慈善蹒跚学步的今天,以陈光标为首的慈善人,无疑成为最不可或缺的慈善榜样。
徐永光
南都公益基金会秘书长,希望工程创始人。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盏灯,只是有些灯被灰尘蒙住,徐永光说愿意做那只拂掉灰尘的手。因为有“光”,就有希望。
朱哲琴
著名音乐家, 2009-2010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中国亲善大使
以年薪1美元,肩负起中国少数民族区域的文化保护和再生发展的责任,以国际角色倾听中国声音的公益使者。
安猪
公益旅游组织“多背一公斤”的创始人
“多背一公斤”跟所有草根慈善组织一样犹如星星之火,然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安猪让我们明白:旅途中的举手之劳,也能为孩子们的世界打开一扇窗。
各抒己见:有关高调
名仕:
5.12之后我们发现一个现象,很多慈善行为从幕后走到台前,有些人认为这和中国保守的传统观念相悖。徐老师,在希望工程那个时代,人们的行为特点是怎样的?
徐永光:
希望工程今年是20年,到现在还是蛮火的,收都收不住,人们对希望工程有一种非常朴素的感情。它是一个有团中央背景的基金会,这样的机构做事情,几乎看不到人,肯定是在幕后,大家只知道希望工程,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低调,而且必须是这个样子。
名仕:
陈先生,我知道“高调”一直是您做慈善的态度,您是怎么想的?
陈光标:
我这个人做好事跟别人不一样,哪怕今天在公交车上给一个大妈让位,我也会讲给大家听,今天向社会捐100万,我恨不得全世界65亿人都知道。而我高调的目的就是想带动更多的善心人士来做慈善公益事业。中国56个民族,我跑了41个,我看到太多太多需要帮助的人,这几年收到各个民族给我寄来的求助信31麻袋,全国各地上门求助的以前一天三两个,现在一天都几十个。我感到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主要是想带动我们更多的企业家朋友和富人朋友一起参与进来,大家都来尽自己所能奉献爱心。我小时候家里面特别穷,被人家帮助过,我一双小手被一双大手帮助起来,所以我现在要用大手帮助小手,就是这个意思。
朱哲琴:
我是刚开始做亲善大使,对我来说我是个学习者。我个人认为做慈善应该可以有不同的形态和不同的个性,因为这是一个很公众的事务,需要社会不同的人从不同的领域不同的层面来支持和帮助。方式不同可以,但是殊途同归,如果它的结果是诚意的,就要提倡,因为通过不同的方式和风格的时候,整个社会的慈善状态才会更活跃起来。
过来人意见:慈善品牌的打造
名仕:
改革开放30年涌现了一大批慈善品牌个人和组织,徐老师,您认为慈善品牌应该如何打造?
徐永光:
首先,慈善项目一定要有人支持,这是成功的前提。希望工程已经20年了,2008年的捐款将近9个亿。1997年我就提出希望工程最后一轮劝募,因为感觉风险太大,也有点理想主义,想在最好的时候就把它送进博物馆,结果大家都说希望工程不能停。支持一个公益项目,实际上它的捐赠者和支持者也在实现他的一种公益价值,这是一个公益品牌的最基本前提。
第二,要按照做品牌的目标要求来做,希望工程这样的一个公益品牌要保护。在1995年,我们就把希望工程进行了商标注册,唯一的商标所有者是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所有以希望工程名义做事情的,包括省一级的基金会,都是经过商标使用许可的授权,谁做的不好,就要把授权撤回来,所以一直是得到很好的保护。
第三,在这个过程中,有个非常要害的问题,就是一定要保证资金使用的透明度,要合乎规范,一定要保证在道德上的零风险。希望工程到现在捐款在50个亿,据我所了解到出现挪用或者贪污捐款的是少之又少,大概总共加起来这20年没有超过十万块钱。
名仕:
各位觉得慈善品牌的生机勃发和中国新财富阶层的出现有关系吗?
徐永光:
公益慈善事业发展在前面的一个阶段,基本上还是穷人帮穷人,现在改革开放30年了,出现了像陈光标这种成功的企业家,他们比较多的人都有要回馈社会的观念。总的来说我觉得富人的表现比较好,反倒我认为社会对富人稍微有些苛求。总觉得富人为富不仁啊,捐款还作秀啊,有这些说法。
经典实例:慈善给商业加分
名仕:
慈善事业能不能上升成一种理性思考,也就是慈善给商业加分,然后更多的投入慈善?
徐永光:
一些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想要回馈社会,社会责任作为企业发展战略的一部分,有过调查,消费者在购买商品的时候,往往比较青睐社会责任做的比较好的,公益慈善也做的比较好的,大概70%的消费者会选择这些企业,当然这对企业发展是有利的,企业通过做善事提高美誉度,甚至于投资人在选择投资的时候会给这类的企业加分,也许本来一般的企业需要一个亿,可他愿意多投10%之类的。
名仕:
陈先生是这个群体中最有代表性的企业家。
陈光标:
金融危机对我不但没有影响,反而利润增长点翻了一倍。从512以后,大家都知道我是搞房屋拆迁的,过了7月以后全国各个地方就打电话来让我去拆迁,现在生意应接不暇。原来3600名员工,春节前后又招聘了500多名,现在生意非常好。我感到了回馈社会无形的回报。
慈善达人:新慈善建议
陈光标:
我有个建议,对民间慈善机构的建立应该开放,多建,谁想建就让他建,但是需要政府的支持,这样社会的捐款可能会更多。我建议了512改为中华慈善日,以后每到这天,人人都要做件好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512把中国慈善事业和境界最少提前十年以上。另一个是慈善110,到城市、到社区,或者111或者118,老百姓容易记住的号码,我家衣服穿不了了,我打慈善110过来拿,同样有人特别穷,没办法看病啦,慈善110马上把这个钱垫上,把医药费解决。
朱哲琴:
我会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还有我对周围的影响力,借助这样的效应,把UNDP帮助少数民族传承文化的概念传递给社会。亲善行动实际上是个平台,我的身份是用对社会的影响,媒介的影响,带动社会各界的联动,利用原来有的认知度,做起事情来会非常的方便。
安猪:
慈善这个话题可能对很多人来说是比较高端,很多人觉得只有有钱人能做,奉献精神特别强的人才能做,其实不是这样,很多人都可以参与的。现实问题是对普通人来说缺乏参与的途径,我们应该提供很简单的方式,让他们参与进来,让他们看到自己的一个很简单的行动,也给世界造成影响。通过很多人的持续参与,还有他们自己的连结、交换、信息和分享,他们会看到自己的行动汇集起来,能够产生一个非常大的成果。
焦点:留守儿童问题的根源
安猪:
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乡村的地方,像西南的很多省份,在当地很多父母去外地打工,孩子在当地读书,这种情况是非常普遍的。
名仕:
徐老师您的新公民计划应该也是有关于留守儿童的吧?
徐永光:
对,南都公益基金会2007年成立,成立以后就锁定一个公益项目,关注农民工子女的成长,项目的名称叫做新公民计划。现在在1.5亿农民工当中,他们的孩子从0-14周岁的8000万,这其中跟父母进城的不到2000万,大约6000万留守在家骨肉分离。应该消灭留守儿童现象,孔子讲父母在不远游,现在是父母远游孩子留守,这是把一个人类的一种家庭伦理都颠覆了,这样将来给社会带来的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陈光标:
我认为需要政府和企业家共同参与行动,比如中江县就是一个很大的留守儿童县,不让父母出去打工他们吃什么?政府和企业家可以鼓励在穷的地方建企业,解决他们的根本问题,让他们的父母在家门口打工,我认为这个是解决的最好办法。否则小孩长大以后,对社会都是一种负担。
徐永光:
其实主要问题并不是父母把孩子带在身边就要增加多少生活成本,就是进城读书难是根本原因。如果进城都有地方读书,我相信90%的父母会带孩子进城。中央提出以流露地政府为主,以公立学校为主,其实在户籍制度这样一个难题没有解决之前,公立学校全部接受是不可能的,于是又出现了一些私立学校,私立学校有的条件很差,有的不合法,针对这种情况,南都基金会在推动农民工子女教育的第三条道路,就是建立公益性的非盈利新公民学校。动员社会资源来建立公立学校,解决农民工子女上学难的问题。
陈光标:
但我认为这个至少在近几年是不可行的。农民工在城市打工,一个月一般只有一千七八百块,夫妻两个租房子是租不起的,很多都窝在一间偏远郊区房子里,孩子带来交通问题怎么解决?就算解决了学校,孩子从农村带到城市,还需要一个适应过程,打工的父母也养不起。徐老师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徐永光:
总而言之不能骨肉分离,不管你想任何办法,这种骨肉分离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朱哲琴:
要改善民工到城市来就业的待遇和配套设施。
陈光标:像四川穷的地方,企业家应该针对手工业的东西建厂,那个地皮很便宜,有时候还不要钱的,还能解决就业困难。现在农民的孩子上大学越来越少,以前农民家哪怕去借也鼓励孩子上大学,因为上大学就有铁饭碗了,但是现在这种不上大学早打工的观念,未来对社会都是一种负担。
碰撞:人人都有爱?
朱哲琴:
我觉得这个社会其实每一个人都有爱的,不论穷人还是富人,不同的是每个人在不同水平和不同的可能性上他们有不同的表现。所以在提倡公益的时候,我说哪怕是个好的愿望都是一种亲善的行为。社会需要不同的力量和不同的爱,让它滚动起来。这些年,中国慈善事业确实是一个新的课题,我很同意陈总,大家其实都是在摸索里面,但我觉得我们必须要往前走。
陈光标:
她这个观点我有点不赞同。她说每一个人都是有爱心的。社会50%有爱心的人都不到,另外50都是很自私的,都为自己的利益。现在小孩感恩父母的很少,甚至还有骂父母的,这是有爱心吗?
朱哲琴:
人有善也有恶的一面,有些人的爱潜藏起来了,因为竞争或者条件,需要有些人牵头,把更多人的爱诱发出来,这才是慈善最本质的意义。
徐永光:
我是这么理解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盏明灯。因为市场经济,因为竞争,急功近利尔虞我诈,灯被灰尘蒙上了,我们现在就是要把灰尘拂掉,让灯再亮起来。不能说人的心里就是黑暗。
陈光标:
对,其实我觉得徐先生的希望工程特别好,你刚刚说的灯其实就是希望,再穷的人,再恶的人都需要看到希望。
徐永光:
所以我觉得做公益慈善做志愿者有个功能,就是拨亮你自己,拨亮别人心里的明灯。
安猪:
其实我蛮认同永光老师,慈善能够为商业加分,已经有这样的数据能够证明了,这两年我们也接触了一些这样的企业,他们都有很强烈的要参与公益的需求,但因为不是专业的公益机构,就没办法做专业的公益项目,就很容易变成一种作秀或者是一种单纯的捐赠,这不是公益的本意。
激烈之争:你我的责任
名仕:
中国的公益形式跟国情有关系,会有不同的模式,您觉得中国未来最理想的慈善发展模式是怎样的?
安猪:
最理想的就是希望能有各种各样的慈善方式同时进行,能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徐永光:
中国有自己的国情,政府承担了太大的责任,什么东西都揽到自己身上,慈善应该是民间做的事情,也就是光标讲的,更放开一些。不要控制的太多,不要官办机构把社会民间捐赠全拿走了,那些公益服务机构,那些草根组织得不到钱,很困难。钱多的成了堰塞湖不知道怎么用,钱少的有能力、有项目得不到资源,应该是有钱的给钱,有力的出力,这样整个慈善事业才能繁荣起来。
陈光标:
现在应该弘扬一种自愿的精神,同时像中国官方的各种慈善基金模式应该打破,很多政府部分的基金会都是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你说我们募集的那些基金他们能管理好吗?慈善部门要有门槛,比如年轻焕发的有爱心大学生肯定能把这些钱使用好。不要拿慈善当儿戏,要公开、透明,你向我基金捐100万,我要告诉你这100万用到哪里去了,我给你个明细,可以调查了解的,这样才能很多爱心人士去做,很多人想做就是担心这个问题。
徐永光:捐款人也有责任,捐了自己的钱都不问做什么去了,这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陈光标:
所以打电话到基金会去问,基金会还会有意见。
徐永光:
光标,如果所有的捐款人都要求他的每一笔钱都要有交代,好多问题就解决了,不给我交代以后再也不给捐款,要不就给你曝光。
希望和寄语
名仕:
不论善心人士还是慈善组织,大家都在为一个目标而努力,但在中国慈善事业的初级阶段,确实有很多制度需要完善和人们之间的谅解。各位在09年的公益慈善道路上有什么计划和行动?
陈光标:
我4月2号在国务院的中国人权基金会成立一个光标榜样基金,512一周年之前,我在中江县成立一个留守儿童基金会,以中江县为首向全国推广。今年还要完成56个民族每个民族捐一百万,一共是5600万,这是我下半年到年底的一个打算。
徐永光:
南都基金会成立了才有两年时间,现在是两个主要的项目,一个是改善农民工子女生长环境的新公民计划,希望能和政府合作,建些适合农民工子女生长的一些学校;另外一个512地震灾区,我们已经资助民间组织70多个项目,今年还会继续资助民间组织在灾区的项目,重点是在地震灾区多建一些社工服务机构,现在已经有一些成果。
朱哲琴:
从今年开始,我的UNDP亲善大使的任期是两年,两年里我的主要工作是音乐的保护发展,一方面是手工业的保护发展。音乐方面,我4月分要动身,在中国的六个少数民族地区,云南、贵州、青海、西藏、新疆、内蒙,这几个地区去做音乐的调查和采集之旅,主要是把现在民间比较纯的音乐采集下来,请来全世界最专业的是个在少数民族音乐方面有能力的音乐家,把它们来重置。让人们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在手工业方面,在这六个地方发现什么东西不错,绘制一个手工业地图。我们期许在这个过程中能够促成一些合作案,也许还能影响流行风潮,帮助当地形成无聊、传承到连接产业。
安猪:
“多背一公斤”是一个以发动旅游者参与旅途中的公益活动作为特色的公益旅游组织,今年的目标有两个,第一,希望今年参与公益的志愿者能够达到一万人次,第二,希望我们服务的乡村学校能够达到1000所,我目前的数字是600所。
名仕:
512之后中国慈善事业呈现了蓬勃发展的态势,也感谢今天各位嘉宾的到来,最后请大家说一下对未来的寄语。
安猪:
我希望每一个人都参与到公益活动中来,每个人都用自己的行动为这个世界带来改变。
朱哲琴:
我希望在未来很快看到这个社会还是有很多爱的力量,爱的声音,爱的行为。
徐永光:
参与慈善、助人自助,帮助别人也是帮助你自己。
陈光标:
我看到了中国慈善事业的希望,因为慈善没有门槛。
主持人手记:
这次嘉宾的邀请起初不是很顺利,但后来听说是慈善的主题,嘉宾们都推掉了原本的工作和活动,马不停蹄地赶来配合节目的录制和拍照。就像徐永光老师说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盏灯,很高兴我们的节目也将成为擦亮人们心中那盏灯的小小力量,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