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8-02 阅读: 出处:大理日报B3版 作者:叶华荫
三年前,我们一家撞上了霉运,妻子连连住院做手术。
反反复复往医院里跑,反反复复往家人应该签字负责的地方签字。看来,我每天在心底所作的那些祷告,其中的虔诚并未打动仁慈的上苍,也或许祈祷的人多了,上帝太忙。
每当看到医生拎着注射器,就要给已经病得瘦弱不堪,浑身除了皮子就是骨头和衣服的妻子打麻药时,我总要小声地恳求医生在实施手术的过程中注意妻子的旧伤痕,希望他们别弄疼了病中的人。有一次,一个医生竟大声地对我吼道:“同志,你现在不应该再让我们保护你老婆的老伤口,而是全力保住她的性命!短时间内多次麻醉,这是很危险的。”
是啊,才一年时间,妻子已被反复四次推进手术室,经受了非人的待遇和折磨。我是多么希望那个躺出躺进一直没有下过床的人是自己,但这不符合客观实际,我只有把所有的心意和爱,完全倾注到对妻子的护理和调理上。
岳父岳母久居僻远的乡下,只能偶尔前来探望一转,不能久住。我的父母早已过世,不可能因为我的日子熬煎而起死回生再来照顾我。于是,我只能一个人院里院外两头忙活。好在医院离家只有一公里多,半个小时就能跑一个来回。这样,暂时忙完医院里的事,赶快把妻子托付给同病室的病友家属,我快步赶回去买菜做饭煲汤,端到病床前还是滚烫。
喂妻子吃过一日三餐,其间我每天都要无数遍无微不至地给妻擦洗和按摩,无数次地削水果、喂水、喂药和接尿接屎。久病中的人心情一定很烦躁,有时,我还必须忍受妻子莫名其妙地发火和谩骂。
由于经济条件限制,深夜,我将家中带来的一床毯子裹在身上,往妻子的病床下一钻,虽然冬天冷夏天蚊子疯狂,可我睡得毫无怨言。就算是夜里起来照顾妻子,不时会把额头砸到床铺上,我也只是解嘲般在心底酸楚地笑笑。就这样,很快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不说,一年下来还欠了亲朋好友二万多元。最为让人痛心的是,由于疏于管教,快升初中的女儿的学习成绩也一天天在下降。
所幸的是,再苦再难,一家人还是同心协力挺了过来,妻子不但胜利跨越了死亡战线,身体也慢慢恢复如常,仿佛昨日的一切只是惊梦一场。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另一场噩梦接踵而至。突如其来的车祸,让我严重受损的腰椎再也坚挺不起来了,每天只能拄着杵棍扭着腰甩着屁股走路。这时,十多年同舟共济、相濡以沫的妻子,竟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将一纸诉状送上了法庭,要求与我离婚。她的理由十分简单,过去跟着身强力壮的男人都没过上好日子,现在男人残废了,家庭失去主劳力,日子更没法过了。只是,家里的任何东西她都不带走,包括心爱的女儿。
妻的去意已决。刚开始,痛不欲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我做梦都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以及自己所一心一意坚守着的爱,会突然溃败到如此境地。毕竟,这曾是两个人用来取暖,并憧憬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刻骨铭心的爱啊!最终,我还是颤抖着双手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并饱含热泪地对法官说:“无论现实多么艰难,妻子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力,因为我已不能再给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