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说明：矮爸爸们的家 图片说明：矮爸爸王国林

看过安徒生童话《白雪公主和小矮人》的读者们，一定会被故事中主人公的纯真善良所打动。而我们今天要讲的是，就在四川成都，这样一个童话中的故事居然真实地发生了，三个身高不到一米的小矮人，一同含辛茹苦养大了一个漂亮的公主般的女儿。　　
　　
　　眼前的这三个人，看上去和四五岁的小孩差不多高，但实际上，他们都已经是四五十岁的成年人了。
　　他叫王国林，另两位分别是他的哥哥王国金和同乡孙永全。在四川成都这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他们三个人已经一同生活了十多年。
　　
　　王国林：“6点20了，你看看，昨天是几点钟（回来的），六点多（回来的）。”
　　
　　此刻，他们正在等待另外一位家庭成员，王国林的女儿，也是他们三个人的心肝宝贝，王艳。人们也许很难想象，在这个小人国一样的世界里，在这三个小矮人身边，会走出一个什么样的女孩？
　　王国林今年48岁，他告诉记者，自己并不是先天残疾，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小时候吃错了一道菜。
　　
　　王国林：“姐姐留洋拿回来的一种菜，拿到中国来吃，吃了就得病。”
　　记者：“当时给多少人吃了？”
　　王国林：“好几家，没吃的就正常，吃了的就都残疾了。”
　　
　　王国林说，那道菜叫作“印度虫菜”，记忆中是黑糊糊的一盘虫子。吃下去之后，王国林就觉得手和脚的关节处又痒又疼。
　　
　　王国林：“骨节就疼，就不能走，走道的时候一动就疼。”
　　
　　那时王国林刚满四岁，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长过个，身高就停留在了那时的80厘米。
　　
　　王国林：“没长过就不长了，手这里已经脱节了，它都离开了就不能长了，你看你的手不能像我这样折过来，就好像断了一样。”
　　
　　王国林的哥哥王国金吃了虫菜也发生了同样情况，父母带着兄弟俩到处寻医问药，却一直无法医治。一年年过去，当儿时玩伴都长高时，王国林和王国金却只能以4岁时的身高仰望这个世界。
　　
　　王国金：“困难是困难，你像我这个手，平时如果要提一桶水，提到半路我就要歇一歇，因为没有劲的。”
　　
　　成为小矮人对兄弟俩来说，意味着生活的完全改变，他们不能下地耕田、不能上山放羊，不能帮父母干农活。好在兄弟俩心灵手巧，哥哥学木匠，弟弟学裁缝，20多岁时，已经可以凭手艺赚点小钱，王国林甚至因为做裁缝出名而娶到了媳妇。
　　
　　王国林：“因为做服装生意，我才安了家，有了爱人，如果我是什么都不会做，别人才不会嫁给你。”
　　
　　可王国林没料到，这段婚姻将会带给他多少的困扰。我们想看看王国林和妻子的照片，他显得很不情愿，但还是从柜子里一个皮包的夹层中翻出了这张难得的照片。
　　
　　王国林：“这个是我，这个是我原来的爱人。”
　　记者：“您原来和您爱人的，这是多少年前？”
　　王国林：“这个好多年了，十多年了。”
　　
　　也许是为了照顾王国林的身高，当初拍照片时，妻子林凤英躺在了草坪上。王国林说，他和妻子的照片只剩下这一张，其余的不是扔了就是掉了，因为他已经不想再记起这个女人了。
　　1988年，王国林有了一个七斤多健康的女儿，王艳。正当他陶醉在天伦之乐中时，却发现妻子有些反常，每个月都要从家里拿好多钱出去，说是去买东西，但回来却两手空空，在王国林几番追问下，妻子终于道出了实情。
　　
　　王国林：“她的爸爸是个酒鬼，要喝酒要抽烟，要搞赌博，每个月要给他200元钱，我的老婆这个是后爸，每个月都要给他钱，我就不给。”
　　记者：“是你老丈人？”
　　王国林：“我老丈人，他要那么多钱，我就不给他。”
　　
　　夫妻俩开始隔三岔五地吵架，最终妻子带着才1岁的女儿离家出走，回了娘家，那天，王国林连夜追了一百多里地，夫妻俩彻底吵翻了。
　　
　　王国林：“你要走就走，你要走我也留不住你，孩子你不能带走，离婚了手续什么的我都给你，你走你随便拿去。”
　　
　　离了婚的王国林带着孩子回到了家，等待他的不仅是空空荡荡的屋子，还有满耳朵的风言风语。
　　
　　王国林：“说是我的娃娃，很多人都不相信，说你肯定是抱人家的，肯定不是你的，你能娶到婆娘吗，有些到农村来做生意卖水果的，不相信，肯定不是你的，你捡到的吧。”
　　
　　王国林决定离开老家，到城里来打工，同时也让孩子今后读书有个着落，可他也许没有想过，带大一个孩子对他来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王国林现在在这家印务厂做门房，走在他旁边就是他的女儿，王艳。17岁的王艳明年就要从成都青苏职业高中毕业，这两天就要开学了，但学费还没有凑到。
　　
　　王国林：“学费什么时候要交？”
　　王艳：“马上就要交。”
　　王国林：“我去拿拿看，回去拿。”
　　
　　王艳已经是个一米六的大姑娘了，和父亲的身高差距并没有让王艳觉得不舒服。
　　
　　王艳：“别人都长得好高，我爸爸长得比较矮，也不觉得奇怪，从小跟他生活在一起也不觉得奇怪，四岁的时候跟爸爸差不多高了，然后长高了就比爸爸高了。”

图片说明：王艳经常用自行车车带父亲

　　
　　每次放学回来，王艳都会用自行车把等待她的父亲从弄堂口带进去，十多年的相依为命，王艳知道父亲的辛苦。
　　
　　王艳：“我觉得爸爸照顾我照顾得很好，也没缺什么，其他小孩该有的我都有了，除了物质方面的东西。”
　　
　　王艳从小和父亲一起生活，现在也是随父亲住在厂里的传达室中，只有从墙上的卡通画、明星照才能看出这是一个十七岁少女的闺房。这十七年来，父亲的矮虽说并没有让王艳感到反感，但是也确确实实让她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甚至嘲弄。
　　
　　王艳：“小学的时候特别多，他们都说你爸爸是个矮子，就欺负我，有一次被爸爸看到同学欺负我把我弄哭了，爸爸就对那个同学很凶。”
　　
　　对于自己的母亲，王艳没有太多的印象，因为从记事起，陪伴在身边照顾自己生活的，就一直是矮小的父亲。
　　
　　王艳：“好像我一岁多，他买奶粉给我吃要照顾我，对于一个男的来说要照顾一个小婴儿应该很困难吧。”
　　
　　事实上，带着王艳初到成都的那几年，是王国林不愿回首的岁月，人生地不熟加上丧失正常劳动能力让他连养活自己都很困难。但为了女儿，王国林看过电话亭，在公园里卖过票，甚至捡过垃圾。
　　
　　王国林：“他们叫我去要饭，那个我才不去呢。”
　　记者：“有人让你要饭？”
　　王国林：“是啊，说我要饭来供娃娃，你打工一百多块钱能养活吗，你去要，他说带我去，到一个车站去兜一圈，（一次要饭）不低于五十块钱。”
　　
　　尽管日子过得苦，但王国林丝毫没有亏待过女儿，还花钱让她上了幼儿园，在小王艳的记忆里，童年仍然是美丽而快乐的。
　　
　　王艳：“反正很少吃零食，所以现在也没蛀牙。别人经常穿漂亮衣服，虽然我没有，但是我爸爸会做衣服，小时候我爸爸做衣服给我穿，我记得有一套衣服是我特别喜欢的，裤子是喇叭裤，衣服很漂亮是粉红色的。”
　　
　　王艳五岁那年，王国林上幼儿园去接她，突然看到了惊险的一幕，一条狗正追着自己的女儿咬。
　　
　　王国林：“她出来在外面玩，隔壁人家看门的狗，狗把她咬到了。”
　　
　　情急之下，王国林冲上前去，用矮小的身子护住王艳，把狗赶走，王艳的小腿被咬了一个口子，而王国林自己也被咬伤。
　　
　　王艳：“看医生的时候，他就只给我一个人打了狂犬疫苗，他自己没打，只是用肥皂水弄了一下伤口，他自己没打针，那时候一盒针要一百多块钱，那时候一百多块就是爸爸一个月的工资。”
　　
　　那之后的一个月，王艳都是由不到1米高的父亲背着去幼儿园的。
　　
　　王艳：“要上学，走路的话肯定伤口会裂开，爸爸就背我去上学，那时候我已经比他高了。”
　　记者：“你本来人就小，怎么背？”
　　王国林：“背得动。”
　　王艳：“轻轻地下蹲一点，也不能全部下蹲，背了我就不能起来了，轻轻的，我就趴在他背上，他就背着我走。”
　　王国林：“背着她，背不动的话就歇一歇，孩子把她都养出来了，你自己要下决心。”
　　
　　王艳一天天地长大，王国林也在一家印务厂找到了做门房的工作。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两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小矮人，正结伴向厂门口走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国林的哥哥王国金和同乡好友孙永全。原来王国金听说弟弟在成都一个人抚养小王艳后，就叫上了同乡孙永全一起来成都，要帮兄弟一把。王国林特别高兴，把情况和厂长一说，三人就留在了这家厂里。
　　
　　厂长：“我们是属于福利企业，我也是残疾人，我就答应他了，他在这里工资要高一点，生活就好一点。”
　　
　　由于每月只能挣400元，三个矮爸爸做饭都烧不起煤气，厂里特意在厂房旁边的巷子里辟出一个角落，让他们在那里居住做饭。三人自己动手垒起了灶台，还搭建了一间小木屋。

图片说明：和三个矮爸爸在一起

　　
　　王国林：“我自己会安灯，从那里把电线拉过来，这就一插就行了。”
　　记者：“自己安灯？”
　　王国林：“自己来，插头什么都自己来。”
　　记者：“在这里一共住了多长时间？”
　　王国林：“有一两年了。”
　　记者：“一两年住在这里？”
　　王国林：“有两年了。”
　　
　　后来，这间小木屋因为是违章建筑被拆除了，但从旁边墙壁上的痕迹仍能看出，当时房顶架到了两米多高，很难想象，这是三个身高不到一米的矮爸爸做到的。
　　王国金比王国林大4岁，性格比较内向不爱说话，但木匠活却非常拿手，王艳最喜欢陪在这个大伯身边，看他拿些废木料，这里敲敲那里敲敲，不一会儿凳子桌子就搞定了，这个家大多数的家具都是这么置办起来的。
　　
　　王艳：“做板凳、桌子，还有梯子，以前我们住的小木屋，都是我爸爸和大爷亲手搭建起来的。”
　　
　　王国金一直没有结婚，孙永全10年前来成都后也一直没有和子女在一起，两人都把王艳看成了自己的女儿，他们在厂里打工，帮着王国林一起供王艳上学。
　　
　　同事：“他走路脚都是歪的，走路都一拐一拐的，你看到吗，还有他搬那个板子手都没有力气的。”
　　同事：“没有给他们下达过任务。”
　　记者：“他们有没有指定必须要完成的定量？”
　　同事：“没有，没有给他们下定量，但他们工作还是比较负责任的。”
　　同事：“我们正常人养个孩子都不容易，你说对不对，我们说老实话。”
　　
　　有一年冬天，小木屋的房顶漏雨了，雨水把王艳的被子打湿了，三个矮爸爸不顾冬天寒冷，马上爬了起来。
　　
　　王国林：“找个梯子我自己就爬上去了，找个梯子就爬上去了。”
　　记者：“那很高啊，以你来说要爬上去很困难？”
　　王国林；“爬上去，上了房顶问题就不大了。”
　　王艳：“用梯子，很危险，我看着都很危险，那个房顶会不会把他漏下来，我觉得很危险。”
　　王国林：“用胶皮铺好，一块搭一块铺好，雨往下流，钉好了之后水就往下流了。”
　　王艳：“他也不害怕，把它弄好了下来，后来他们生病了，就因为淋雨生病，看着很心疼。”
　　
　　每天傍晚，当小巷深处炊烟升起的时候，就看到三个矮爸爸忙忙碌碌，像童话中等待白雪公主的小矮人一样，为王艳准备饭菜。
　　王艳现在开始了最后一年职校的实习，在成都一家麦当劳做服务生，每天的工作虽然劳累，但她却过得有滋有味。
　　
　　王艳：“我打算如果今年到明年打工一年的话，应该可以赚够一年上大学的费用。”记者：“想上大学？”
　　王艳：“还是想，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还有学费，学费我可以自己挣。”
　　而王国林现在每天去买菜的时候，仍然挑选便宜的菜，他想省下每一分钱，为王艳的将来做打算。
　　
　　记者：“她毕业之后想考大学吗？”
　　王国林：“想，她肯定想。”
　　王艳：“我还没说，你们也别说啊，怕他们担心我学费问题。”
　　记者：“想上大学这个愿望说过没有？”
　　王艳：“没有没说。”
　　王国林：“考不取就算了，她如果考取了，就要贷款，可以贷款。”
　　记者：“贷款你的压力不就更加大了？”
　　王国林：“压力大也要贷款，多读点书总好一点。”
　　
　　王艳很喜欢这样用车子带父亲走，她说父亲腿短，走路很累，这样能帮上父亲的忙让她很高兴，漂亮的女儿、矮小的父亲，这是一幅童话般的画面。
　　
　　王艳：“我过得很幸福，他们对我很好，反正和白雪公主差不到多远。”
　　记者：“那个结局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王艳：“知道。”
　　记者：“你觉得你这个呢？”
　　王艳：“我还不知道。”
　　记者：“希望呢?”
　　王艳：“希望肯定是很好的那种。”
　　
　　如果排除身高的因素，这也许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和女儿的故事。然而，正是因为身高的因素，让王国林要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显得那样困难。好在，三个矮爸爸用善良和能干守护着他们的宝贝女儿，这也许比伟岸的身躯更重要。

来源：上海媒体 2007.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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