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terary.goodmood.com.cn 孤村听雨 2007-3-21 14:46:27
编者按：文笔流畅，感情真挚，情节感人。愿天下子女们多为父母着想，孝敬父母。
我的祖父，和其他生活在关中这片黄土地上的老汉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被西北风吹地发皱的老脸；一样的被旱烟熏地发黄发黑的牙齿；一样的粗糙的像砂纸一般的手。这就是我的祖父，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关中老汉；一个吃了一辈子苦的男人，一个爱儿女，爱孙子胜过爱自己的老人。
祖父始终过着贫苦的日子，一辈子没有过过生日，一辈子没有照过像，一辈子没有去过大城市。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中总是一阵酸楚。
听祖父讲他年轻的时候，去过县城一家工厂里做过工，本来是有机会留在厂里成为国家正式工人的。但是家中告急，说是老母病重，速回家里办理后事。祖父听到消息，都没来得及给厂里领导请假，就急忙赶往家中。谁知，这是曾祖母使的苦肉计，将祖父骗回家中与一个从甘肃逃荒来的女孩结婚。那女孩十七岁，生的一副好面容，说是只要谁能让她天天吃顿饱饭，她就跟谁过日子。这个女孩也就是我的祖母。几十年过去了，当年那张碧月羞花的容颜却变成了一张像脚后跟似的老脸。祖父和祖母结婚后，原本想继续去县里做工，但是由于其糊涂的老母的无理阻拦，此事不得不作罢。从此，不知是命运的捉弄，还是糊涂的曾祖母的叼难。祖父就和这片黄土地结下了一辈子的缘。
祖父虽然是苦了一辈子，但从来没有苦过自己的孩子们。命运给我祖父是无形的重压，同样也给我的父亲，叔叔，姑姑们是一个考验，在他们相继出生后不久，就赶上了人民公社吃大锅饭的时代，再不久，关中也开始大面积闹饥荒，几乎家家忍饥挨饿，祖父家中的情况更糟，不仅口粮不够，更不巧的是，曾祖母偏偏在这时病重，听祖父讲，曾祖母装了一辈子的病，唯有这次是真病，并且这一病就在也没有好。并且我父亲那时饿的连树皮都吃过，为了给病重的曾祖母弄口饱饭，为了不使孩子们挨饿，祖父就和村中另外几个青年出去要饭。
一次，在回来的路上，祖父他们遇到了一只狼，祖父说那只狼看上去比他们还要饿，因为它长的比狗还要瘦，但是这只狼还是扑向了祖父，将祖父按到在地，狠狠的在祖父的肩膀上咬下一块肉，同行的几个人见状急了，顾不了那么多，连忙用手中要饭的袋子朝狼扔去，不知这只比狗还瘦的狼是饿的没力气和祖父搏斗了，还是良心发现，被人这么一吓，竟然跑了。就这样祖父算是捡了一条命，祖父在家中养了一段时间的伤，但这无疑给这个正处在危难时刻的家又蒙上一层阴影。实在没办法了，祖母就带着两个姑姑也出去要饭了。不知是女人的魅力比男人大还是大家很容易被所女人感动的缘故，再加上有两个姑姑的协助，母女三人每到一家，比有成果，不少人家还同时施舍给他们几滴同情的泪水。
后来，祖父的伤好了，便让祖母在家里照顾老母和孩子，自己又去外边讨饭。一次，祖父看见一个胖男人手中握着一个白面馒头。在今天，一个馒头也许算不得什么，但是在那个人人饿的像狼一样的年代，一个白面馒头的意义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那个白面馒头所发出的诱惑的光芒刺激着祖父那双饥饿的眼睛，也许是本能的反应，祖父竟将那白面馒头从胖男人手里夺了下来，转头就往家里跑。另人不可思议的是，饥饿的祖父竟然连这个胖子都没跑过，眼看那胖男人即将把馒头抢过去，情急之下，祖父将馒头塞进路旁的牛粪中，那胖男人气的越身而起，重重的在祖父身上踹了几脚，然后拂袖而去。待确定胖男人走远之后，祖父才将馒头从牛粪中取出。后来，我父亲将那只沾满牛粪的馒头吃的一点不剩。
一晃十几年，饥饿的年代总算是过去了，我父亲也从当年的小孩长成了小伙子，但是由于从小忍饥挨饿的缘故，父亲的个子比同龄人矮，再加上也没有生的一副俊朗模样，眼看到了结婚的年龄，媳妇楞是没有一个，后来拖人给介绍了一个跛脚女人，但人家嫌他个矮，竟也不愿意。再一晃几年过去了，我父亲都二十六了，这在八十年代的关中农村可算得上是大龄青年了。
祖父急了，求爷爷告奶奶，逢人就让打听看那家的闺女合适，给我父亲介绍一个。后来，经一个熟人介绍，我父亲跟邻村的一个女孩遇面了，这个女孩后来也就是我的母亲。当时我外祖父也嫌弃我父亲个子矮，模样难看，非常不悦。不原将我母亲许配给我父亲，但又碍于熟人的面，不好推脱，便管我祖父要2000元的聘礼。其实我外祖父这招是想把我祖父吓回去，没想到，祖父拿出了当年抢胖男人馒头的勇气，竟一口答应了。
2000元在当时的关中农村其实就等于是个天文数字，村里许多人都讥笑祖父是个傻子。可祖父为了能给自己儿子娶上媳妇，那能顾的了这些。祖父先是买了家里的牛，后来随随便便把我大姑许配了人家，但这两样得来的钱还是不够。不知是谁给祖父出的注意，说买血也能赚钱，但祖母死活不同意他去买血，为此，他们吵了好几架。
最终，祖父还是瞒着祖母去买血了，可谁知他竟然不要命，一天之内竟买了3次血，医院血库的负责人说什么也让他以后不要来了，否则会有生命危险的。祖父急了，和那个负责人差点打了起来，后来，医院叫了好几个人才把祖父从医院抬了出去。于是祖父在太阳下一连晒了好几天，把脸晒的又黑又红，又跑去买血。那个负责人看到这个看到这个脸色黑红的中年男人，楞是没认出来是我祖父。于是又给他抽了一次血。也许是抽血太多，祖父竟倒在了回家的路上。但后来这钱总算是凑齐了。
现如今，祖父老了，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走路不太方便。我父亲的事业也算是发达了，在城里买了一套大房子。按理说，祖父可以享轻福了。但是命运总是对祖父不公平，两个儿子在他面前很不孝顺。尤其是我的父亲，大抵是将当年我祖父对他的疼爱忘却了，我父亲只是在大年三十的时候才去看望我祖父，放下买下的几件东西后，不一会儿就走了，从来不在祖父家过年。我问其原因，父亲回答的很干脆，他说祖父家里很脏。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我祖父听见后会是怎样的表情，父亲难道忘了他小时侯吃沾满牛粪的馒头时的情景了，我不知到他那个时候还会觉得我祖父脏吗？天底下竟有嫌弃自己爹妈的人，并且这样的人还为数不少！
从祖父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我看到了祖父在伤心，他也许为自己的儿子在伤心，但我想他也为他自己在伤心。更可怜的是，他的儿子们竟然没有察觉他们的老父亲在伤心。自己为儿女付出了一辈子，可到头来却得到的是儿女们随手扔下的几件“礼物”，祖父说过一句话，令我的心像刀割一样的疼，他说他有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我父亲了，我怕祖父难受，赶紧说道我也几天没见到我父亲了，其实我心里再明白不过了，和祖父的一年比起来，我的这几天算得了什么。虽然这是一句平常的再不能平常的话，可是能看出，祖父是多么想念他的儿子。人老了，也许最怕的就是孤单，可我的父亲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体会到这一点的，再次透过祖父的眼睛，我看到的是一位老人的失望。
今年的大年三十，父亲和以前一样，带着我们全家去看望祖父，扔下几件礼物，寒暄了2个多小时，便起身要走。祖父说吃了中午饭后再走，父亲执意不肯，说是还有点事要处理，可我知道他是怕误了和别人打麻将。祖父连忙再说让我留下陪他过年，但父亲说过年时就得一家人在一起，这样才吉利。我知道父亲这时连祖父最后的愿望也给破灭了。在我们上车临走的时候，透过车窗，望着祖父那蹒跚的背影，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父亲伤了一位老人的心，何况这位老人还是他的父亲。父亲为了能和自己儿子过一个团圆年，竟不知，祖父的家里也少了父亲这样一个儿子。更可悲的是，这个儿子他一点也不明白。
也许天下为人父母者，对自己的儿女都会无私的奉献他们的爱，但是天下为人父母者，恐怕很少有人会顾及自己的的父母。请不要忘记了，儿女们需要照顾，自己的父母更需要照顾，难道你们不怕有一天，你们的儿女也会像今天你们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来对待你们吗？
祖父心中的痛，他的儿子也许永远不会明白，但是他的孙子却最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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