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提交者:liuhytv 2007-2-5 17:17:55 加帖在 心灵驿站 【凯迪网络】
我今天终于看见了这篇奇文,我要给大家讲一个与鄙人博客有关的故事,我不能够淹没的情感故事:
某天,我在博客留言栏里看见一个访客认真地留言,她因为读了我的博客中“环球游记”里,我在美利坚合众国游历时的点点滴滴,其中写道我与大学同学的会面。访客的老师与我的同学有特殊关系,急匆匆地要我回答关于这位同学在美国的信息。
很遗憾,我恰恰不知道这位同学现在何处。我到美国,停留了几个月,在华盛顿,在纽约,在旧金山,在底特律,等等,我见了几个同学,但是,确实没有见到文章作者要找寻的那位温文尔雅的同学。当年,她在成都,我们也时常见面,出版社和我的单位比较近,我们也会时常聊聊天。我不可能知道她的内心有那么一块绿洲,就如同别的同学不知道我的那块绿洲究竟在哪里一样。后来,她出国了,我们就没有联系了。
时光一恍,二十年居然就过去了。突然在2007年初收到电子邮件,我没有办法确切地回答他们的询问。电子邮件里推荐我看看访客老师写的一篇文章,我就去看了。
我在看完这篇写得非常忧伤文雅的文章之后,内心也被深深打动了。
是啊,我们在物质世界里耽误得太久了,把精神世界都荒芜得不成样子了。我们应该重新检视岁月的碎片,我们应该整理那被物欲搅得一塌糊涂的镜像,我们的精神世界!
今天,把作者原文转载于后,大家看了再说吧:
《著书唯剩颂红妆》
在我成年累月的读书生活中,我的大脑总是不断地产生一些关于历史、人生以及各种人类文化现象的想法。从本科时代起,我就养成了用札记将这些想法从大脑中卸载下来的习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的大脑就会十分沉重,自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大概是由于敝帚自珍这一普遍心理的作用吧,到现在为止,我保存下来的札记加起来已可以装满好几个箱子。
在和师友们谈天或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他们中的很多人希望我能以著作方式将那些想法系统地表述出来。其实,我自己也未尝没有这样的愿望。
从2000年起,用个什么样的主题将我最主要的思想加以整合,便在我的生活中一直占据着主导的地位。随着我思想的不断发展,我曾无数次地推翻和重建自己的构想。从最初的《儒学与中国命运》,到《孔子与中国大局》,到《儒学与中国社会变迁》,到《中华文明史论》,到《孔子与中国历史真相》,到《中华文明史观的重建》,到《寻访现代人的心灵故乡》,到《尽享自己的才华》,到现在的《中国文化随笔》,书名与写作提纲的每一次改动,无疑都意味着我思想视野的再次延伸和人生抱负的再次调整。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这一表层的因果现象背后,还潜藏着一种特别的寻找。
留住思想,留住人生,以立言的方式实现生命的不朽,这固然是一种古老而顽强的文化理念和人生欲望,但对于那些无心享受物质生活的人来说,仅有此种理念和欲望尚不足以形成他著书立说的有效动力。如果没有某种完全超乎功利的纯粹的心灵需要,写作最终会成为给他构成巨大心理压力的一项无聊的任务。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说到,他写作《史记》的原初欲望乃是“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而最终促成他实现这一欲望的动力却是在痛感“谁为为之,孰令听之”的绝望心境下对未来的知音的等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即是“述往事,思来者”,即是“藏之名山,传与其人”。
我不是司马迁,也没有生活在司马迁那个朝气蓬勃的时代,对于是否存在未来的知音早已丧失了信心,失去了兴趣。不过,那个古老而顽强的理念和欲望却并没有在我心中完全熄灭,依然像个无赖似的纠缠着。如果我不把它加以解决,它就总会不时地掀起一阵微澜,破坏我内心的宁静。那么,我的写作动力到底在哪里呢?经过反复思考,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尽享自己的才华。为此我一度极为兴奋,认为用这个观点可以解释人类著述史上的不少现象,也为自己的寻行数墨找到了一个终极的理由。然而,当我真正用这一理论指导写作实践的时候,我发现它最终仍旧是一个借口。
直到我的恋人推开时间的巨石,带着她的优雅,带着她的坚定,从我心灵的密室中走出来,走回我心目注视的中心,我才真正有了把自己的想法写成一本书的根本动力。
我的恋人在我22岁的时候来到我的生命之中。虽然她比我大了仅仅两岁,但高贵的天性、细密的心思以及成熟地应付世俗社会的能力,却使她成为我心灵成长史上最重要的引路人。
在会少离多的恋爱路上,她教会我爱是浪漫,爱是真诚,爱是奉献,爱是同情,爱是感激,爱是尊重,爱是宽容,爱是毅力,爱是英勇,爱是责任,爱是用心去发现对方潜在的优点,爱是迅敏地捕捉对方发出的情感信息,而不是占有,不是控制,不是迁就,不是交易,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虚荣与平衡的心理需要。
当心力耗尽却未能成为眷属的时候,是她教给我如何坚强地面对“有缘无分”的命运,教给我如何“用双保险锁将感情锁入保险柜中”,以使自己不受过去的拖累重新踏入生活的海洋。
将近20年后的今天,当我自身的情感能源因自己的任性痴愚而消耗殆尽,当我深刻地体会到“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犹有卓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的人生滋味,当我的心灵已经成长到足以承受生命中一切的重与轻、足以不再因想起我的恋人而感到内疚和自卑,命运之神为我打开了由她亲手加上封存秘咒的双保险锁。
清空心天的云翳,拂尽心镜的尘埃,我终于可以清晰而完整地照见到我的恋人不同凡俗的内心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突然发现,我在长时间的思想漫游和心灵探险中见到的那些凝结在中外文化史上的人类精神精华,都有着不同形状的投影。
当我把这个世界与我内心中的人性光明面加以印证之后,我重又找回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生命。我明确地意识到,在这浊浪排空、红尘匝地的世代,我不再是一个孤独漂泊的游魂,还有一个人认同我所追求和捍卫的生活理想,和我一道分享人性的传奇,一道交流思想的童话。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写作就好像是温室谈心,而不再是一项需要尽快完成的任务。
20世纪的法兰西文坛巨子让-保罗·萨特在他撰写的《何谓文学》(英译What is the literature)一书中,专门探讨过“为何写作”与“为谁写作”的问题,发表了比流俗高明得多的见解。但在我看来,他的认识远没有史学家陈寅恪在撰写《论〈再生缘〉》和《柳如是别传》时感悟到的“著书唯剩颂红妆”显得深沉和高远。在世间所有的写作中,还有什么比给一个值得自己钟爱的人写情书,即使是一封没有地址的情书,更为让人激动和享受的呢?但丁创作《神曲》,贝多芬创作《献给爱丽丝》,曹雪芹创作《红楼梦》,都是这方面的著例。
和我的恋人相爱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任何一个普通朋友的来信都比你的写得长。”
那时我确实没有那么多的生活体验和人生感悟可以和她分享,也没有足够的自信自尊向她袒露全部的思想感情。而今写这部书,就当是给她写一封长篇的情书吧。
或许,当我的恋人偶尔不开心而去逛商店的时候,碰巧从书柜上发现了这部书,会再次因我“慧眼看出的种种”而生出会心的微笑;或许,当我的恋人内心感到孤独的时候,我这部书对于她所熟悉的领域的探讨,可以陪伴她打发一些无聊的时光;或许,若干世代之后,当整个人类因人性的全面堕落而陷入集体绝望的时候,某位勇敢的青年,因为在这部书中发现曾经有过一个名叫我的恋人的善良高贵的灵魂,重新燃起了对人性光明面的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