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对现实,我在病床上笑迎朋友
手术后的第二天,我渐渐开始感觉到伤口的疼痛。虽然麻醉棒依然在发挥它的作用,但是那种钻心的疼还是足以让我流泪。但是我居然没有哭,我只是木然的望着病房的天花板,其实那里什么也没有,光秃秃的。也许正是那一片茫然的白色,让我对自己,对生命,对世界有了新的认识。
生命原本如此脆弱!当我知道自己患了癌症的那时起,我就认为生命太宝贵了。也许真的是应了有人说过的一句话:“任何东西,只有当你失去时才会觉得珍贵,而当你拥有时也许你根本不在意!”是的,我就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活着真好!当生命真的要结束的时候,自己对生命的依恋竟显得如此强烈!这在去年刚被逼离婚那会儿那种“不如死了的好”的念头竟是如此不相称!那时,我记得好象满脑子都是“要是我死了也许就好了,”“倒不如死了的干净”的意念。如今,当死神真的降临到我的头上时,却是那样依恋生命!看来,人有时缺少的是经历。我无法对生命做过多的过深的研究,但是我至少由此体会到生命其实太脆弱,脆弱到可能一不经意,它就可能从此消失!春去了还会来,杨柳枯了还会再绿,而生命一旦失去将永远无法重新拥有的。想起来,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珍爱生命”的含义!
朋友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前来探望。鲜花,水果,祝福与祈祷在我的病房里汇成了一首感人至深的爱的交响曲!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患癌症的消息走得那么快,象长了翅膀的风,很快吹到了祖国的东南西北。短短几天内,祝福的短信,问候的电话塞满了我的脑子,眼睛和耳朵。江苏的,广东的,新疆的,河北的……学生,同学,朋友…… 前来探望的朋友更是络绎不绝。昔日的同窗,同事,时隔十多年不曾谋面的老同学,儿时的朋友,玩伴,已经毕业的学生,家长,正在读一年级的孩子……应该说,在病房的这些日子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日子,虽然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但是那种被关心被厚爱的幸福感觉却是头一回体会!听得最多的两句话就是“一定要坚强,挺住,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心态很重要,三分药,七分养!保持乐观的心态,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知道朋友们的心情,他们心里并不好受,谁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然而我能接受,在我看到朋友眼里噙满泪花的时候,我会笑眯眯地说:“没事儿,我死不了!”甚至我还会开玩笑的说:“现在死还好些呢,你们那么多人为我送葬。不过悼词一定要写好,要念得好听。唉,还是我自己写好自己念,录好音,你们到时放就是了!”朋友们往往都会被我的乐观感染,他们的脸上会重现阳光!
之所以能接受现实,是因为我已经无法选择。既然无法选择,为什么还要死死地抓住痛苦呢?爸妈和亲人朋友看到我痛苦不堪,他们心里会更难受,说不定还会把他们的身体拖垮!一个人活着不光为自己,有时候还得想想他们!这也许是母亲多年来言传身教的结果吧!
于是想到了感恩,这么多人为我付出,心血也好,金钱也好,哭也好,笑也好,他们都在为我付出,都曾为我付出。我如果就这样走了,我欠下这么多人情,走了也不会心安理得。于是我想到了要坚强的活下去,就象黄荣说的,哪怕只有几天的活头,也要活得开开心心,让别人从我这里得到鼓励,得到安慰,得到快乐!
最难过的还是看到父亲消瘦了,看到母亲苍老了。我相信他们在我面前的笑脸是装出来的,因为我看到那眼睛里的惶恐,看到那笑脸背后的凄凉!哪个父母在得知自己的刚离婚的女儿患了癌症的消息会想得通,我不相信!女儿患癌,这无异于晴天霹雳!但是我很感谢他们,没有在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趴下,而是一直站在我前边,跟我一起战胜病魔,为我保驾护航。
朋友们一有空就来陪我,是我最感动的。他们为我带来报纸,带来书刊,为我带来他们在外面的新鲜事……这让病中的我感觉自己没有与外界隔离,没有被朋友遗忘!但是朋友们的疲惫让我感到不安,是啊,他们的生活因为我这个困在病房中的朋友而扰乱了,他们太累!
(四)鲜花情结
躺在病床上,好几天不能动弹,吃喝拉撒全在那张小小的病床上。有时我也着急,真想象平时那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眼下,连早晚刷牙还得由妈妈侍候。虽然是妈妈的手,要是在幼儿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温暖,虽然现在也是,但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手,不如自己动手来得方便利索。于是总有一股无名火窝在心头,但是这火不是冲妈妈,是冲我自己。
每天都会有很多同学朋友来病房探望。病房简直就成了客房。有时“客人”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只好来一拨走一拨,虽然是那么依依不舍,但是没办法,地方那么小,况且只有我一张嘴,也无法应付来自不同角度的朋友。病床前成了鲜花的世界,水果篮堆成了小山,惹得护士小姐们一个劲儿地说我可以开鲜花店水果店了。
更有意思的是,2月14日情人节那天,几位美丽的白衣天使一大早就跑来问:“阿姨,你这儿有玫瑰吗?”啊?我成了阿姨了?好久没照镜子了,我想我肯定很老了,要不人家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也不会把咱叫阿姨吧?这倒无所谓,阿姨就阿姨吧。“玫瑰倒是有,”我开玩笑的说,“你们自己找吧,那些花篮里多得是。不过,好象没有女孩子送男孩子玫瑰的道理哈。”“没什么不可以的,只要自己喜欢!”其中一个女孩子看来敢爱敢恨超出了我的想象,现在的年轻人,我真的搞不明白!
最终她们没有抽掉那些红红的玫瑰,其实从心底里说我也很不情愿让他们拿走,倒不是小气,而是我也是个爱花的人,看着那些花儿,我心里就会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怜惜还是喜悦?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及至好几次,阳台上的花实在放不下了,清洁工要把我那些渐渐枯掉的的花儿们清扫干净,我说什么也不肯。花儿虽然谢了,但是它的残余的形骸不正在向我们昭示它曾经的艳丽吗?也许我是怜香惜玉的,我实在不忍心将那些枯败的残花弃之不顾,哪怕就让它们多几日枯槁,显露在阳光下!终于能体会黛玉葬花“尔今死去侬收葬,他日葬侬知是谁”的感受了!
(五)陌生人的短信
手术后好长一段时间,心里都空荡荡的。躺在病床上,正好可以看见外面林立的高楼,灰蓝的天空……那种复杂的心情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白天人来人往,尚不能感觉无聊。最难过的就是夜晚。九点过到十点这一个小时,对于不爱看电视的我来说实在难熬。于是短信自然就成了我排遣寂寞的很好方式。读同学同事朋友们的短信,我就象在读一颗颗火热的心。我能读懂他们的不安,读懂他们的关心,读懂他们的鼓励,读懂他们的无奈……不管怎么样,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朋友们的关爱!
然而有两个号码却是我不熟悉的。一个就是在我手术那天凌晨发过来的,后来我发现手术那天早上8:37分还有一条那个号码的短信:“不要害怕,有我的支持,你一定会渡过这一关的,很快会好起来的。”手术后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几乎天天都能收到类似“伤口恢复得不错吧,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的短信。短短数字,但是却把最温暖的春天送到我的病房。我感觉到的不只是短信内容字面的关心和问候,我感受到的是有一个人,有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在关注着我的病情,关心着我的心情。
还有一个号码是临时性的,因为他告诉我一过了二月十一号,这个号码就不存在了,因为他要回到他工作的地方,柬埔寨金边。他是中国在那里的一个纺织厂的负责人。老婆在福建,那些短信都是他在老婆家发的。从短信中,我还知道了他姓苏,是富顺人。于是我叫他小苏,因为他属牛,比我小两岁。小苏的短信让我知道癌症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失去生活的信心和勇气。
那两个陌生人的短信就这样陪我度过了手术后最难熬的几个晚上!感谢那两个未曾谋过面的陌生人!感谢我所有的朋友们!就这样拥有一颗感恩的心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