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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证是红色,离婚证是绿色,大红大绿的证件,也不怕弄俗了百姓的爱情。回到家,我把离婚证翻出来,烧掉了——没有离婚证,我和肖柯的婚姻就依旧鲜红一片…… ……眼里已经全是泪,我甚至不敢回头看他。 那天爱情回来过 鬼使神差地就走到肖柯的楼下—半个月前,这里是我家。我抬头,不用寻找就能一眼认出那阳台——上面有我和肖柯种的向日葵。向日葵本来是放在阳台里面的,奈何我们养的那只德国黑背老爱去糟蹋,只好放在阳台的护栏上。 肖柯说那向日葵是我的脸,他每次下班一看见花,就会开心。 如今花还在,却不知是否有了新的意义。 突然看见提着垃圾袋下楼的肖柯,他穿着我俩一块儿在大都会买的运动鞋,橙色限量版,是我拖着他买下的,整个城市仅此一双。肖柯提垃圾袋的样子极为颓废,抬头,我们四目相对。 “你……有什么事吗?”肖柯看见我在他楼下晃悠,很诧异,愣了很久才问。 “哦,路过……”我尴尬地别过脸,“顺便去拿我的东西。” “上来吧。” 进屋的那瞬间我被一个庞然大物扑倒——我的“儿子”黑背,一直叫它“儿子”,我是妈妈,肖柯是爸爸,庞大的黑背是我们一岁大的“儿子”。“儿子”欢迎人的方式永远只有一种,狂扑。 “乖乖!好了,让妈妈起来吧!”我笑着推开它的脑袋,黑背的嘴里兴奋地发出一种“呜呜”声,半个月不见了,看来狗比人有记性,我望了望身后像门板一样站立的男人,带一眼鄙视。 “‘儿子’!爸爸跟后妈没欺负你吧!”这么一问,身边的肖柯哭笑不得。 “老……肖柯,她不讨厌‘儿子’吗!”我问,想叫老公,脱口而出时发现已经有名无分,鼻子有些酸涩。肖柯点头。我就坐在沙发上和“儿子”玩。肖柯连茶都没倒一杯,就硬生生地催促:“你不是要拿东西吗?”我惊讶地看了他的眼,突然觉得他残忍得陌生!他就那么怕他的新欢看见我?迫不及待要赶我走? “嗯……拿我的照片。”我说。然后肖柯起身,找照片。我习惯性地走到冰箱前去翻吃的,却发现空空如也,想必那新欢不像我那么馋。肖柯坐在地上,把照片一张张过滤,他的留下,我的还给我。但大多数是合影。 “你全拿去吧。”肖柯把合影丢给我。 我的目光注意到一张——梧桐树下,我站在肖柯身边,吊儿郎当地拿着一片叶子,笑得古灵精怪,偏偏照片上的肖柯一副严肃的样子,后来我就用画笔给肖柯的鼻子下加了两条鼻涕。我还记得当时的天空,白云像棉花糖那样甜。视线逐渐模糊,我赶紧擦掉欲坠的眼泪。 “你……快走吧……”肖柯突然出声,声音略显沙哑。估计是新欢要下班回家了。我霍地站起身子,就往门边窜,我那黑背紧跟着上来,呜呜地叫。 “乖,妈要走了!你爸给你找了新妈,就赶妈妈走!”我抱着黑背亲了亲,说这些话时我几乎快哭出来。 “之夏……”肖柯在身后叫我,声音还是以前一样,温情,轻柔。我又有了错觉,我又抓到了希望——天下所有人都可以离开我,肖柯不会的啊! 屋里安静极了,我屏住呼吸等待下文,可是他没再说什么。 “对不起。”他说,声音空灵,充满无奈。 我停住了,缓缓转过身,看着他,喉咙一个哽咽,“老……公……”泪水就哗哗地流下。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声老公,叫得满怀委屈与怨恨,半个月来的思念,全部充斥在那回眸的哀怨里。我的右手还捏在门把上,“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事……你说啊……你说啊!”我滑落下身子,蹲在地上,轻声询问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地打落在地板上,“莫名奇妙的就要赶我走,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吗……她那么好吗……你烧东坡肉给她吃吗……”说到这里我已是泣不成声,黑背乖巧地蹲在我身边,为我轻舔脸上的泪。 “之夏……之夏!别说了……你这样我真担心……没了我你怎么办……”肖柯走到我身边蹲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他的声音也哽咽着。以前肖柯就喜欢摸我的头,他说我头发很柔软,摸起来很舒服。 久违了,肖柯的温柔的手,久违了,肖柯的熟悉的清新的味道! 我立即扑进肖柯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脖子里,“老公!你别离开我!是不是你嫌我懒?我以后会去找工作……我以后会学做菜我也会温柔体贴,她会的我全学……好吗?只要你不赶我走!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啊!”我在他脖子上使劲蹭,眼泪鼻涕全擦在他衣服上,哭喊着,喊到破音,喊到委屈时气愤地直跺脚。 “不是,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请你原谅我!你这样,我很难过!”他带着哭腔,拥着我,开始狂乱地吻我,眼睛和泪。 我的肖柯,是不是你已经回来!我等这一刻,等了仿佛几亿年啊!突然,他吻到我唇边,却犹如碰见毒蛇般的一颤,好像清醒过来,迅速放开我。 “你怎么了吗?”我矫情地喊。 “你……你快走吧!” “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啊!”我尖着嗓子叫嚷。 “没理由就是没理由!你快走吧!走啊!” “老公……”我歇斯底里地哭喊。 “你走……她快回来了!”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哀求的意味。我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抬起头憎恨地望了他一眼,起身推开黑背,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门的瞬间,我发誓看见他的脸已是泪流满面。 有关东坡肉的笔记 今天天气很好,晨光金黄,染上朝阳色的云朵像肖柯给我做的东坡肉,飘飘悠悠。走出民政局大门时阳光一下子射进我眼里,刺得我睁不开眼。 结婚证是红色,离婚证是绿色,真是搞笑,大红大绿,也不怕弄俗了百姓的爱情。 于是,我和肖柯用半年鲜红的爱情,换取了这绿色的证件。两张,我一张,肖柯一张。见证了我曾经大红大绿的爱情。 我分到一套房子,和一只德国黑背。 “我去上班了。你回家要小心,别去人多的地方,别相信陌生人,坐车的时候别把手放在车窗外……”肖柯叮嘱着我。 听见这些,我更确定肖柯还是我丈夫,因为以前我出门时,这些话就是肖柯百说不厌的,他老觉得我是单细胞,任何人都能把我骗了去。 “嗯。”我温顺地点头,不再像以前一样咋咋呼呼。 睁开眼,太阳依旧晃眼,丈夫已经变成陌路人。我盯着他,他也看着我,眼里满满的都是依恋。我突然觉得好笑,小样你装啥呀,那么舍不得我干什么离婚?! “看什么呀!一副生死离别的模样!以后还是朋友嘛!”我又装大度了,故意潇洒地说,刺激他! “以后,你还是忘了我吧。”肖柯说,摇摇头,然后他转头走掉了。本以为大家心里都有对方的,至少在离婚后还有个借口拥抱—我设想的是,肖柯一定会和我来一个纯洁的友谊式的拥抱,轻松地结束这段短小精干的婚姻。 回想起刚才肖柯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那话时望着远方,好像我在很遥远的地方。 其实我不在远方,我就在他身边,他却看不到我。 我的婚姻经历了大红大绿,遭遇俗气。 今天阳光真的好刺眼啊,我想就这么一直闭着眼睛,闭着,我的爱似乎就还鲜活着。 两个星期后接到过一次他的电话,说他已经带着女朋友到了国外。我问他是哪个国家远不远,不远的话我可以去找他玩。他说挺远,德国。我问他是不是去“儿子”的家乡看世界杯了。他一阵沉默,之后苦笑。还不忘叮嘱我一定要忘了他。我酸不溜丢地说了些违心的祝福,挂了。 其实那套充满我和肖柯回忆的房子,我一次也没去过,“儿子”黑背被我带到娘家,跟着我这个单亲母亲在一起,愉快地生活着。 母亲偶然提到:跟肖柯住那么近,没看见他带什么女人回家啊! 这句话先是让我一激灵,随后想都过去了,还管人家把女人安排在哪里? 一星期之后看新闻,电视里播放着一自杀男子的尸体被发现的事。男子在一星期前就服毒自杀,经法医鉴定该名男子血液里携有艾滋病毒,至于身份还有待进一步落实。然后就是一个打着马赛克的模糊的尸体形象从荧幕上一扫而过。 突然,我的眼球被某个物体吸引!那一刻我大脑像被雷击中般,好久都不能回过神来——当荧幕中的尸体一晃而过时,我看见了他脚上的橙色运动鞋,我知道,那是大都会买的,限量版,仅此一双,买的时候他还老不高兴…… 下一秒我带着黑背往肖柯家狂奔。 艾滋!艾滋!天啊,你怎么染上那玩意儿的!难怪你不许我碰你,亲吻时会闪躲,你是自卑,还是害怕传染给我? 打开门,屋里很安静,东西都摆放在原处。我发疯般的在屋里到处翻找,最后终于在卧室枕头底下找到一张有着肖柯笔记的纸,记的菜谱,东坡肉的做法。我捧着它的瞬间就彻底崩溃了,瘫软在地上。 …… “老公,你不能比我先死!”我慎重地说。 “为什么?”肖柯笑嘻嘻地抱着拳头问。 “因为你死了,就没人给我做好吃的东坡肉了。” “如果有天,我真的快死了,我就把东坡肉的做法写下来,你就自己给自己做。”肖柯微笑着说,眸子里每一个眼神闪烁都充满爱意。 “我不要!我要一辈子吃你做的!” …… 一页清朗的字迹,随处都是被泪水模糊的痕迹,加上我刚滴上去的眼泪,晃晃荡荡,看不清楚了。回到家,我把离婚证翻了出来,烧掉了——没有离婚证,我和肖柯的婚姻就依旧鲜红一片。 天下所有人都有可能离开你,但是我不会。 他说过,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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