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丈夫翻身，妻子睁眼。丈夫说：“今儿上哪儿？”妻子说：“听你的。”这是个该纪念的日子——结婚30年后的第一天。

    打破常规，没吃早点就出发了。去外面吃点想吃的。公共汽车上年轻人很恭敬地让坐。夫妻俩对视一下——确实是老了。

    一路到了西四小吃店。一碗豆腐脑，一碗面茶，俩油饼，就这么简单。妻子看着丈夫吃面茶的神态说：“不咸吧？”丈夫点头。“你再搁点芝麻盐？要不你吃豆腐脑？挺鲜的。”丈夫起身弄了点芝麻盐回来，尝尝不错。两人目光一交换，又向四周看了一下，两人把碗交换过来。谁也没嫌谁，吃得还挺香。

    西单商场9点才开门，两人坐在广场前的石凳上等。看着匆匆忙忙往来的人，惬意地聊着女儿是一个多么省心的乖孩子。二十年前，妻子一人像赶火车一样火烧火燎地逛商场，丈夫逗着女儿在商场门前玩。十年前，妻子和女儿逛商场，丈夫跟在后边拿着书包和水。这两年，女儿工作了，她只要发了购物券和卡就一定要拽上爸爸妈妈到大商场买衣服和鞋。夫妻二人在女儿的“逼迫”下从头武装到了脚。日子，总是比那30年好过多了呀。

    西单商场门口有卖打折皮包的，妻子有点爱不释手。丈夫说：“买吧，别舍不得，我送你。”妻子拉着丈夫边走边说：“谁送谁呀？你的钱不就是咱家的钱？”钱，不管谁发了工资就往抽屉里一放。30年来，只要凑个整儿，就存到银行，存到年底带上回老家看父母，春节回来再接着存。日子就这样一年年过去了。

    偌大的西单商场没什么可买的。现在夫妻二人最感兴趣的是玩具。有种把钢球和小铁棍根据自己的想象连接起来，变成埃菲尔铁塔或大坝什么的东西是毕业于清华的丈夫的最爱。妻子喜欢小娃娃，古今中外各种各样的小男孩小女孩。售货员过来问：“您孙子多大了？”妻子白了售货员一眼，两人逃出了商店。

    唉，女儿虽然婚姻幸福却坚决不要小孩。

    30年了，妻子再不是依人的百灵鸟，丈夫也不复当年的英俊。老了，都老了。那些光彩都一一消失。

    夫妻俩就像一盘磨，磨来磨去，磨掉了30年的岁月。两扇有棱有角的石头经过岁月的洗礼，被打磨得光滑圆润。一粒粒小小的黄豆经过这盘磨，变成了乳白的汁液。粗粝的粮食只有在磨的作用下才能够变成可口的吃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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