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北方四月的天依旧是很冷,偏偏黄昏时又下起了绵绵细雨,使平时不怎么拥挤的公车上像塞满罐子的沙丁鱼.还好,我捞到了座位.
一个乡下女人抱着个孩子,在青年街附近上了车.她人还没站稳,形象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她身体纤瘦,而且形象也极不雅观,穿着一件褪色的单衣,衣扣全解开,裸露着筋骨嶙峋的前胸,她紧紧地把那像她一样瘦弱的孩子搂在干瘪的怀里.她真脏啊,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车上的许多人都掩鼻避开了她,有好些人只为挨她太近而马上下了车.这样使拥挤的车厢,一下子空旷了起来.这个女人大概还不习惯车前行的惯性.就在那一前一后的摇晃着.她孤独地,勇敢地站在鄙视冰冷的陌生人面前.因离她很近,我马上站起来让了坐,她毫不客气坐下后,眼睛就没在离开过她手中的孩子。售票员走过来大声招呼她买票,她木然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便不做一声了,售票员不耐烦了,嘴里不干不净地呵斥起来。她好像未听见这些,只是更紧地搂了一下她的孩子。不知为什么,一种伤感从心里油然而起,我暗中摸了摸和她一样干瘪的口袋,里面只有20元,迟疑一下。终于在我快下车的时侯把这点钱递了出去,对她说“是很少,我就这些了,快拿着,去给孩子买点吃的。”她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突然发现,她竟有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只是被黑污掩盖住了。注视着那双迷朦的泪眼,缝隙处折射出半狐细碎的光波,这光波是何等的凄切,何等的无助,我似乎真实地感受到她繁乱的心绪,正透过她冷月无边的眼眸传达出她切身的惊悸和悲哀。从这黯淡的眸光下飘出了一句令人无限凄凉和震惊的话“用不着钱了,孩子已经死了,买来也不会吃了。”她的泪成串地落在孩子的脸上,用虚无飘渺的声音似是对我似是自语地说“他的病把我们家里所有能换钱的东西都换走了,可就是没能活!孩子妈妈这就带你回家去。”
我不知别人是怎样的表情,把那20元扔在她身上后飞快地下了车。我的胸很闷,像压着一大块石头,脸上早已分不出哪是泪水哪是雨水了。
《外一篇》
上中学时,看过一幅油画,名字忘记了。但那画的内容却深深地刻进脑海里。一个半裸的女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刚做母亲不久的女人,就快被突发的洪水淹没了。她的嘴微张着,头努力地向上抬着,有泪水正从她的眼角溢出。可她的双臂向天空高高地托起一个婴儿。她的眼神绝望而又坚强,她在用最后的力量为她的孩子,争取那怕只有一丝的生存机会。画面弥漫着一种最原始的悲怆。那时的我,还不能真正领会到这幅画所要表达的深意。
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子女。在我五岁那年的冬天,我们家还没有调回承德,定居在一个偏远的小县城里。父亲因工作需要经常出差去外地。而我和弟弟之间相差还不到两岁。
偏偏这样的时候,我和弟弟一起得了重感冒,同时发起了高烧。那天的深夜我被妈妈唤醒,原来弟弟比我更厉害,脸儿绯红鼻角乌青,躺在那很费力的呼吸着。妈妈蹲在他的身边正不停地把一块用温水投过的手巾盖在他的前额上。妈妈见我醒了,着急地说,“弟弟恐怕烧成肺炎了,得马上去医院。”那时的条件不比现在,妈妈还不会骑车,而我又不能帮她。妈妈先帮我把衣服穿好,在用一个大绵被和一条很长的布带子把弟弟包裹起来,她自己抱着弟弟让我牵着她的衣角,顶着漫天的大雪,踉踉跄跄地去了医院。我家离医院并不远。可这平时不远的路,那时分外觉得漫长,没走几步,我的体力就跟不上了。妈妈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不停地叫我咬牙坚持住。我已经用全部的力气在坚持,可还是没有坚持住,最后脚一软就摔在雪地里,我勉强爬到一个小门市的台阶上,昏昏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觉得一股温柔的风绕满我的全身,好舒服啊。睁开眼睛,借着白雪朦胧的光亮,先进入眼里的是妈妈散乱的发际,和一脸豆大的汗水。妈妈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弟弟被她用布带捆在后背上。我俩的重量全压在了妈妈那只有1.60米瘦弱的身体上。只见她一边走一边跟自己较劲似地大声说着“到了,就快到了,坚持,一定坚持….”。我和弟弟就这样被妈妈一步一步地抱到了医院。直到我俩输完液,妈妈才明白过来,就在她慌忙出门的时候忘了穿鞋,而那双为了我和弟弟长时间浸泡在雪地里的脚已经严重冻伤和溃烂了。从而落下了顽固的风湿病,到现在都没能治好。妈妈是个好女人,爸爸那时经常出差,可她从不抱怨。只是试图用自己的一双手支撑起这个家。打从记事起,我和弟弟就不曾有过缺衣少食的记忆。妈妈总能用那些杂粮粗米,做出各种的花样来满足我弟弟的馋嘴儿。
无数个万籁俱寂的晚上,妈妈熄灭了灯,让明亮的月光轻泻在我们的床上,弟弟和我舒服地把头枕在妈妈的胳臂上,聆听着那些美妙的神话故事。每当我们触摸妈妈臂膀的时候,心里总是那么的安全和舒坦。
地球仍在不断的旋转,生命在不停的繁衍生息。我们都已长大成人了,妈妈该是您靠在我们的臂膀里休息的时候了!
来源:红网